树生人

树生人

半瞎子

  小镇东边的山上常年浓雾弥漫，阳光终年不见的山顶有一片树林。

  所以死去的人都从枝头长出，落地，又开始大口呼吸。

  去年病死的孩子，惨遭杀戮的村民，战死的士兵以及累死的老人。

  都从树上生长，先是开花，弥散晚秋腐叶的气味。

  在第二个月夜，花被长出的头吃了。慢慢长出身体，手，大腿最后是脚。

  都长在树上，一个个成熟不同的脑袋在交谈，在歌唱，在争吵，在相互炫耀自己光荣的死因。

  当第一个人落地，在其他人咒恨的目光下，他会径直走到树下啃咬树干，吮吸树汁。咒骂声和哀求声溢满山顶。

  扭曲的肢体拼命挣扎，甩到地上。落地生根，树芽从所有没长全的肢体生出，脊骨突出背部肩膀长成树干，最后只剩干瘪的皮和又一棵大树，汲取着大地里腐蚀的生机。

  啃咬者继续啃咬，树被咬断，满地新芽迎来又一次死亡。

  他那浮肿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获得了新生，得到了又一次死去的机会。

  走向山脚，离开这片阴暗潮湿的重生地。向着树的过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