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成了外卖小哥
"热,太热了,热死了!"面对着三十五六度的天气,人们都不由自主的,异口同声的嘟囔着。
这是天气预报报的,地表温度不只这个数字,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花花的太阳,晒得人头昏眼花的,老人们坐在大树下摇着蒲扇,思想封建顽固的老头儿,也舍得让那两条干枯的瘦腿,大胆地秀起了性感。
街边的,胡同的,树荫下的,这些没能幸运的走进空调房的不受宠的狗,伸出了血红的舌头,哈——哈地喘着粗气——
天空就像法厄同驾着太阳车经过。云彩也被烧焦,大地被晒蔫了,更加沉默了。
街道上的车,跑得更快了,尾烟滚烫地向路两旁弥漫。人们的脚步更急了,小跑似的。
可再急也急不过汗珠,汗珠滚过的地方,都塌湿了衣裳,浑身像着了火一样。
口渴得冒了烟儿。矿泉水喝了一瓶又一瓶,都是从汗毛孔以另一种方式排出。
早晨七点多,老公掀开遮阳窗帘,叹了一口气,冒出一句:"今天又是个大热天!这不是要把人活活热死吗?"
"你成天坐在空调房里,你怎么能热这样啊!"我不无嘲讽的说。
"勺子成天在大太阳下跑,也没听说一个热字。"他爸尴尬了一下,笑着说:"你没看是谁的儿子?"
都到三伏天了,能不热吗?"我接着说。
南昌如果现在还不热的话,怎么能配得上"火炉城"这个热出来的雅号。
勺子躺在办公室的沙发和茶几拼凑的"床上"。面对着沙发的靠背。
他爸坐在办公桌旁边的靠背椅上,光着膀子,拿着手机,抖着一只腿。眼睛在手机和勺子之间徘徊。
我拿着一双带格子的低口袜子,这是勺子的,刚从柜子里找出来。
喊了一声:"勺子,今天穿这双袜子,昨天的让我洗了。"勺子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嗯。"
我和他爸的眼光都是对着他的,而且有含情脉脉的意味。他却只给了我们俩个,一个坚实的半裸后背。
此时勺子还在梦幻与现实中做着苦苦的挣扎。起床和继续美梦对于他来说,美梦已经被两个不速之客吓跑了。
起床却是多一分钟少一分也不行的,勺子对这个时间掐得总是准确异常。
勺子的头刚剃过,我指着他的头皮对勺子他爸说:"你看看,这小子黑的,只有头皮里藏着那么点儿白了!"
他爸指着勺子的脖:"你看,那脖子,黑得跟鸭血似的!"
我抢白地说:"不对,这黑是介于非洲和印度的黑之间,既高于印度的肤色又来源于非洲。比古铜色还略显深沉。"
"你看,这小子多壮!"他爸用手指了指勺子,然后看着自己那个鼓起的肚腩,带着几分艳羡的口气说。
"壮吗?这小子才一百三十多斤。你看他那么大的个子。身材看上去还很瘦削。"我漫不经心的一边收拾着办公室一边说。
"你看王乐乐,才十二岁,胖得连路都走不动了!""瘦点儿,结实就行。"他爸回了句。
这时我猛然发现,我们两个好像牛贩子那样,对自己的儿子品头论足。
勺子翻了个身,还闭着眼睛,却习惯性的用手去摸手机。这时太阳已经透过蓝色的遮阳窗帘,窥探他好久了。
然后眼睛终于睁开了,长着一双单眼皮的勺子,曾经在东北被连累得,他奶奶竟然说勺子丑。
如今世道变了,韩国的单眼皮很流行,曾经在我百般的诱导下,勺子说出班上的女生说他帅,像韩国人。
而这个时代,眼睛多大都没关系,关健得有真本事。
睁开眼睛的勺子,找昨天晚上脱下的衣服,我连忙去厂房外面把昨晚洗了的衣服,拿回屋。一摸衣服,还真干了。别说这天气热,也真有好处呢。
我把衣服递给勺子,勺子一边穿衣服,一边打喷嚏,我问:"是感冒了还是鼻炎犯了?"
勺子嗡声嗡气的说:"鼻炎犯了!"我说:"再不今天别去上班了!"那怎么能行呢?不能说不去就不去的,好容易找的工作。"勺子一边用纸擦鼻子一边说。
"那怎么办呢?再不给你买点儿管鼻炎的药吧?"我征询着勺子。
勺子说:"没事儿的,鼻炎过几天就好了,吃药不当事儿,老毛病了!"
勺子的鼻炎是有好几年了,因为他的鼻子敏感,也是因为前几年总跟我们一起住厂里。
厂里的空气不好,灰尘更是避免不了的,但勺子从没有怨言。曾经带着勺子去做过鼻炎手术,但没有去根儿。
勺子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此时已八点钟了。骑着电动车的勺子,噌一下就消失在明晃晃的太阳下……
我看着那大太阳,只用了几分钟,就汗流浃背的。
回头寻思,这大热的天儿,勺子去给送外卖,不得中暑啊!转念一想,也没事儿吧!
勺子除了鼻炎,平时感冒发烧都没有,而且勺子刚上大学就进了健身房。
虽然把大一刚读完,但人家当我的面可没少秀他的那两块肱二头肌。勺子从小就喜欢打蓝球,而且这小子不知随了谁,不喜欢吃肉,鱼除外。平时钟爱蔬菜,水果。
勺子在放暑假的前几天就张罗着找活儿干了。
放假那天,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他们五个同学要去苏州去打工,都定好了。
后来苏州的工作泡汤了,因老板又改变了主意,不招短工了。
勺子在家只呆了一天。那天晚上我回屋,发现勺子不见了。
我发信息给他:"去哪里了?"勺子说:"我同学找到了给美团送餐的工作!把我算上了。"
"啊!这不是在外面露天工作吗?这么热的天气!你能受得了吗?"我质疑的问。
勺子只回了我一句:"有啥干不了的,交警这么热的天气不也得露天工作吗?"我无语。像被噎了一下。
于是勺子就开始了他的美团外卖工作。昨天晚上勺子回来,我拿出冰西瓜,勺子咬了一口,赞叹道:"真爽啊!"
几口下去,一块西瓜就没了红瓤。我问他:"外面工作是不是很热?"他抬起那张黑脸说:"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热!"
灯光下,我看着勺子像是从非洲逃荒过来的,脸不是一般的黑,脸是一个国度,没被晒着的部位又是一个国度。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黑与白的界限是因为衣服的偏袒。
我问:"跟你一起找工作的那个同学,还在跟你一起送外卖吗?"勺子看着手机,美个嗞地冲着手机笑。
我又问了一句,才回了我:"那个同学早都不干了,他妈嫌天气太热,害怕他中暑!他自己也嫌热。"
勺子的头始终没抬起来看我,就看手机。我有些生气:"你这是有女朋友了咋地,跟个手机还笑得那么甜蜜?"
勺子横了我一眼:"我得了好多个五星好评,就不值得乐乐吗?"
我这才想起,噢,对了,勺子五星就能挣五元钱啊!三星就三元钱啊。这星真是越多越好啊!天上的星星可是多,就是太高了,他能够着吗?
天真是太热了!不过星星却很亮,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