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第八章

“它怎么了？”我问。

芙有些吃惊地看着我，随后，眼中的诧异换成了了然。

“是猎人。”芙垂着睫毛。

“不是恶魔吗……”

芙摇摇头，随后又抬眼看我，笑着说：“我以为你们会先问我，国王怎么样了。”

是的，国王和王后。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找到国王和王后，而这个可怜的受了伤的怪物，是生是死都无足轻重。可是，我不想这样，赫尔族从小教给我们的善良和仁爱，不允许我们无视生命和痛苦。

“它快死了，如果我们不救它。”芙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我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冷淡的人。

卡尔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在听到这句“快死了”的时候悄悄偏过头，又看了一眼靠在树上，喘息都显得勉强的大怪物。

“国王被鬼带走了，它安排我在这里迎接你们。”芙说。

“那就……带我们去找它吧，国王必须早日回到王国。”叶茨说。

芙摇头：“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它来了。”卡尔冲怪物所在的方位开口。

我顺着卡尔的视线看过去，不知何时，怪物的四周开始涌现黑雾。黑雾越聚越浓，将它的身躯层层包裹，很快又张牙舞爪地向外圈蔓延。

我的脑海中闪过地下室里的情景，果然，下一秒，一阵邪风平地而起，刺耳的鬼哭狼嚎迎面袭来，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我抬起胳膊横在眼前，企图以这种方式来减缓冲击，但明显不大管用。我眯着眼睛，从指缝间看到怪物模糊的身影。

身处黑暗而不自知——它仍然保持着之前的样子，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完全没有察觉到恶魔的到来。

叶茨察觉到异样，拔剑挡在我面前。

“它来了。”芙仰头，轻声说。

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呢，一件破烂的会飞的黑色斗篷？它轻飘飘地从黑雾中钻出来，从很高的空中缓缓降到地面上，它来到我们面前。斗篷帽子下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好像藏了一双眼睛，看得人莫名心悸。

“随我来。”芙松开卡尔，自顾自向黑森林深处走去，那一顶黑色的斗篷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叶茨看傻了。

“你能看见那东西吧。”卡尔问叶茨。

“可以……”叶茨的眉毛皱到了一起，“那件会飘的斗篷是什么鬼？”

“还真的就是鬼，”卡尔哼笑一声，抬脚跟上芙，“走了。”

卡尔解释之后我才知道，那斗篷就是能够控人心智的鬼，芙被迷了神智，俨然成了它的传话筒。

叶茨也和我解释说，他所能看到的，仅仅是这个破破烂烂飘在半空的斗篷而已，先前那些营造恐怖氛围的黑雾他是看不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等到芙被鬼带走很远，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笑什么？”叶茨问我。

“没……没笑。”我的嘴角明明已经翘上天了，仍然倔强地不承认。

“别不承认，其实我自己都想笑，”叶茨无奈，“就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场面，一言难尽。”

“想想是真的滑稽，”卡尔难得一见地掺和进我们无聊的谈话中，“换成我，会以为是被风吹过来的一块破布。”

行吧，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褪去了神秘色彩，成了我们眼里的一块破布。

不过，破布烧掉就行，这个东西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我们跟着芙一路前行，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地面的黑树叶逐渐稀疏，到最后，我的脚下踩到了坚实的土地，我的面前，一堵石壁赫然出现，石壁之上密密麻麻爬满各种怪异的符号。

我勉强能认出几个字，那是赫尔族的古文，我曾今在族中最古老的文献里看到过。

“上面写的是什么？”叶茨问。

“像是诅咒，是对某些东西的控诉。”我的水平，只能看出这么多。

“这里封印着亡灵。”芙说。事实上，是控制着芙的鬼在和我们交流。

“同样身为亡灵，你的归宿本该在这石壁之下，”身旁的卡尔猛然提高嗓音，“是谁允许你私自出逃？”

像是在审判，我第一次在卡尔的身上看到了王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