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岁岁年年柿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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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虬枝交错的柿子树，黢黑冷峻的枝干，大写意般，刺向头顶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底色，墨染的线条，最醒目的，莫过于一个个如红精灵似的柿子，眨着俏皮的眼，傲视着苍穹与大地。
记忆在那一刻随着飞舞的思绪，越过斑驳的岁月，飘飘渺渺，回到那个至今仍无法忘怀的冬天。
“孩子们，快猜猜看，妈妈给你们带来啥好吃的？”她的声音急促而激动，仿佛那份喜悦，一路紧紧追随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进了门，又快速扑进我们的眼睛、四肢、乃至整个身体。
我们睁大好奇的眼睛，屏住呼吸，看着那双熟悉的粗糙皲裂的手，从一只破旧的军绿色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橙黄色硬邦邦的东西。它还冻着，外表近似圆形，上面有一两个黑色的疤痕。蒂已经干得几乎没有一丝水汽，无力地贴附在它的表皮上。
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那张冻得通红的脸，喜悦还没有散去，像一朵花儿。
我们皱着眉，苦着脸，挖空心思地搜寻着小脑袋里熟悉的记忆，不断地猜测着，又不断地自我否定着。
妈妈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我们，脸上的红晕一点点在缩小，呼出的气息也不似之前的寒凉与冰冷。
过了好长时间，见我们实在猜不出来，妈妈慢条斯理地解释:“这叫柿子，树上结的。在暖和的地方，像山上、平地都能种。咱们这里有点儿冷，见得少。”
“现在它还冻着，等用凉水拔拔，变软了，就能吃了！人们还把它做成柿子饼，又糯又甜，人人都喜欢呢。”见我们猴急的样子，妈妈补充道。
听妈妈讲完，我们几个早已被肚子里的千白条馋虫折磨得口水直流，眼睛像施了魔法般，直直地盯着它，不肯移动一步。
那时家里真是困难，根本没钱买。听妈妈说，这个柿子，还是在供销社门口无意中捡到的。好像刚买的人不小心滑掉了，等妈妈跑出去喊他，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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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终于捱过去，妈妈从水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化好的柿子。它的皮又软又薄，用羹匙轻轻一触，便露出里面红红的果肉。
我们每个人轮流分上一口，软软的，糯糯的，顺着舌尖一点点滑动，从未有过的甘洌香甜！到妈妈时，她推说自己原来吃过，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们，一脸的满足与宠溺。不知何时，她的双颊又飞起两朵红云，真美！
最后，一个柿子被我们姊妹顷刻间一扫而光。小妹妹用舌头不断地舔着嘴唇，发出吧嗒吧嗒声，意犹未尽的样子，逗得我们几个捧腹大笑。
多年后，我们姊妹各自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来，妈妈走了。我们很少再吃柿子，即使吃，那感觉也不像之前的味道，似乎缺少点什么。
再次遇见它，是一次偶然。
一年国庆假期，表妹和儿子坐火车辗转来西安游玩。恰逢我与孩子也在，大家难得有机会凑在一处，很是热闹。
一天清晨，表妹兴冲冲地敲打我的门，大声说有好吃的，那份掩不住的喜悦扑面而来。我一看，竟是好久未吃的柿子。
它只有鸡蛋黄那么大，圆圆的，晶莹剔透，玲珑可爱。它的颜色比之前吃过的更红，皮更薄，稍稍一碰，红红的汁液便淌出来。尝一口，甜甜的，没有一丝丝涩味。
表妹说，它叫水晶柿，属于这里的特产。这个季节，正是柿子开始成熟的时期。我们赶得巧，能吃上这么甘甜美味的柿子。
说来奇怪，平时不吃柿子的儿子，那天竟然吃了好几个，一直说好吃，好吃。
那时间，我们在一起说着，笑着，仿佛过去的美好时光又回来了。
表妹很惋惜的样子，说路上就是没法携带，否则拿回去给妈妈尝尝鲜。言语之间，我似乎看到多年以前母亲脸上的神情。不知怎么的，我的眼睛瞬时湿润了。
有些东西，永远都是无法隔断的，在心灵深处，流淌着，传承着，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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