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出家 第二章

鲁达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肚子上搭着一床花布薄被。窗外已是黄昏，一轮夕阳透过窗棂，照到屋里一片金光。

鲁达觉得脑袋里剧痛，依稀记得先前喝了一杯那老汉的酒，就瘫软在地上，好像来了三个伙计，把自己搬到推车上，顺着路向前推。老汉牵了马跟在后面，嘴里哼唱着梆子调：“公主去盗金枇箭，本宫才把心放宽，扭转头来，叫小番……”然后他就一无所知了。

鲁达觉得口干舌燥，一眼瞥见桌上摆着双耳茶壶，连忙翻身下床，捧起茶壶，对着壶嘴一通猛灌，只觉水温适宜，茶味甘甜，全身舒坦。屋外有人听见屋里动静，一推屋门，走了进来。

鲁达听见门响，回头一看，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满头如墨青丝，前额的刘海一缕缕慵懒的搭下来后面挽了个髻，一只青玉簪斜插其中。身穿素白色的长衫，领口下的搭绊扣得严严实实，纤细的腰身，裹着淡红色的纱裙。两条弯月眉毛微微扭着，水汪汪的眼睛仿佛随时滴出泪来。小巧的鼻孔急切的张合，樱桃小嘴微微上翘，勾出满脸的焦急与愠怒。

鲁达出家 第二章

她鲁达见已经起身，眉间竟有了喜悦，两颊掠过一丝红晕，轻声问了句：“叔叔，你醒了？”

鲁达双手捧着茶壶，腮边胡子上满是茶水，怔怔道：“姑娘好面熟，洒家在哪里见过？”

那姑娘见鲁达认不出自己，面上一愠，道：“你起身作甚，要喝水知会一声不就好了，快去坐下，头不疼么？”

鲁达听她一说，顿觉头痛如裂，放下茶壶依言靠着墙坐在床上，才稍感舒服一点。

那女子见鲁达依言行事，心中舒坦，面露喜色，过来提起茶壶，往空杯子里倒了半杯茶水，端过来递给鲁达道：“叔叔不记得我了，我爹是小金，渭州潘家酒楼里我们见过，你已经睡了几个时辰，不知好些了没有？”

鲁达这才想起原来这女子是小金那个一起卖唱的女儿，见她端着杯子双眼关切的盯着自己，不敢与她对视，于是接过杯子盯着茶水看，嘴里答道：“原来是翠莲姑娘，洒家只是觉得有些头痛，却不知这黄澄澄的是什么茶？”

金翠莲听鲁达喊出自己的名字，满脸笑意，解释道：“过一会蒙汗药劲过去，头就不痛了。这是荞麦茶，最能解毒，叔叔多喝几杯。”

鲁达问道：“蒙汗药？谁拿蒙汗药害我？我怎么到了这里？”

金翠莲微微一笑，答道：“说出来叔叔莫要恼怒，今日我堂叔出门做买卖，不知怎么就遇上了叔叔你，我见是叔叔，就喂了解药，抬着你进房休息。”

鲁达道：“你堂叔是剪径的强盗？”

金翠莲面色一变，嗔道：“强盗怎么了？如今 朝廷腐败无能，黄河年年水患，千万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饭都没有吃的，易子而食，不做强盗怎么办？”

鲁达见她胸脯起伏，面红耳赤，知道是生了气，寻思她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不愿与她争辩，道：“洒家不与你堂叔计较就是，姑娘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金翠莲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喜，柔声道：“我堂叔也不对，一会我请他向你赔罪就是。叔叔不往心里去，我就放心了。再喝一杯茶，休息片刻，等药劲散去就好了。”说着，从鲁达手里夺了杯子，去桌前倒了一杯荞麦茶，重新递给鲁达。

鲁达不敢看她亮晶晶的眼睛，接过来低着头默默喝茶。金翠莲扑哧一笑，道：“叔叔干喝枯茶也闷得慌，我唱曲给你听吧。”

说完开口就唱：“洞房暖、万籁静，烛摇花影，心儿里，我不知是喜是惊还是温馨？远远的更漏声传过三响，阵阵的夜露寒吹进了空房。兰芝她，懒卸妆，痴痴想……不禁惆怅入梦乡。”

鲁达听她声音清脆，吐字清晰，歌声婉转，一唱三叹，如诉衷肠。小屋里残阳渐消，却似春日和暄，不禁痴坐在床前，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