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离开你,就是对你的惩罚
文/贺木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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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一伙人正在火锅店里为吃什么口味的锅底料争论不休时,我接到了美芳的电话,只听见她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姐们,赶紧过来,跟我去抓奸!”
【1】
当时正是晚高峰,我驾着车辗转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案发现。当时我还怀着一副看戏的心情,嘴角边没准还扬着微笑呢。
她看上去不太好——双眼红肿,眼袋很重,脸上长青春痘,头发有点油,看样子是出门前没洗头。身子在风中摇曳,衣服看上去空荡荡的。
她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我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收起了笑容。我看着她怒气冲冲地朝酒店大堂走去,我而畏首畏尾地跟在她的身后。我小声的拭探着:“你确定他们住这家酒店?”
美芳答:“我看见他们来了西溪天堂。”
我反驳道:“没准人家就是吃吃饭看看电影呢。”
“不可能!”美芳咬牙切齿道:“他们一定住在这。”
“为什么?”
“因为这家酒店不光便宜还推出特价!”
美芳进门捉奸之前,专门去了一趟洗手间,我以为她会先躲起来哭一场。想不到她只是去洗手间里补了个妆,还笑着跟我说:“可不能被那个狐狸精比了下去……”
【2】
几个月以前,美芳就怀疑欧洋出轨了,虽然那时的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女人的直觉就像大侦探福尔摩斯。直到她在百货商场逛街,当她正在为买什么色号的口红而犹豫不决时,远远就看见了欧洋正跟一个妙龄女郎很亲昵的在一起。只见她穿着低胸连体裙,腰部看上去很细,胸部让人无法呼吸。笑起来像维密天使,睫毛很长眼睛很闪,嘴巴像樱桃,声音像百灵鸟。重点是她看上去很年轻,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女,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欧洋搂住了她的腰,嘴巴不停地咽口水。手在她身上游离,道德与皮带早已松绑。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狼爱上羊,注定要突破世俗的城墙。他把头埋进了她的秀发,不知道是在闻洗发水还是在讲悄悄话。他乖乖掏出银行卡,只为博红颜一笑。
事后美芳没哭没闹没去揭穿欧洋的真面目,反而给自己做起了检讨——是不是最近工作有点忙,对他疏于关心。又或者自己总是对他呼来喝去,不够温柔体贴?世间的诱惑那么多,她就当他只是出去放松,但心还在她这。
她决心以后要学着扮演一个好妻子好情人和好女儿的角色,她梳妆打扮看上去美艳动人,他却冷声问她穿成这样准备勾引谁。她一天给他打3个电话关心他的冷暖,他不耐烦地挂断还问她每天这样烦不烦。她煲好海参乌鸡汤给他滋补,他说她厨艺这么好是不是毕业新东方。睡前她换上性感的睡衣,摸着他的胸毛渴望温存。他转过身去像一堵冰冷的墙,还说今天很累早点睡吧。她假装感冒夜夜咳嗽她抱着他的后背说自己好冷。他说我明天要去见个重要的客户,你这么吵我会赶不上明早的飞机。
欧洋冰冷的态度冥冥中印证了她的猜忌。她脑子里开始不断重复着欧洋和妙龄女郎的画面,她恨自己的粗心,为什么不拍下照片留做证据。她更恨自己软弱,为什么当时不冲出去揭穿这对狗男女的面目。她还恨自己太傻,当初是不是眼瞎非得嫁给他大好年华做了绝望主妇。她还恨自己心太软,明明出轨的人是他为什么检讨人却是自己。
她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开始收集证据。她接过他的公文包,翻阅他的每日行程。趁他去泡澡的时候,偷看他的手机翻看通话和聊天记录。她的鼻子变得特别灵敏,说他最近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她的眼睛变得特别锐利,问他外套上怎么会有这么长的黄头发。话里话外地问他是不是又换了女秘书。她看着他由之前的紧张后来变成愠怒,有时候还会暴跳如雷地斥责她太过于清闲才导致每天胡思乱想,让她报个钢琴班陶冶下情操。
那阵子美芳主动申请了出差,借着工作让自己调试心情。出差回来那天没有跟欧洋打招呼,回家到门口后,她发现自己用钥匙怎么都开不了门。直到欧洋一脸惊慌失措地开门,见到她后便劈头盖脸地问她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害得他以为家里进贼。他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
欧洋帮着她一起把行李拖进了屋,她就像个大侦探堪察案发现场一样,很快她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卧室里有种即陌生又熟悉的香味,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统统都不在原位。放在床头的结婚相片不知所踪,床单被弄得又糟又乱。衣柜被紧紧得合上,还露出了她不熟知的蕾丝面料。
美芳非常肯定那个女人就躲在衣柜里面,正透过衣柜的细缝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想必自己不在家这阵子,被鸠占鹊巢。欧洋正拭图让她离开卧室,并假装关心她肚子饿不饿,问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她有过逃离案发现场的冲动,继续睁眼闭眼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跟着欧洋一起开开心心出去吃个饭,假装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一想到那女人没准还穿着她的衣服,涂着她的化妆品,挎着她的包,睡着她洗过的床单,跟她的男人在相亲相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突破了对婚姻忠诚的底线。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她用冰冷而生硬的口气回应着欧洋出去吃饭的提议。
“那咱们去吃下午茶。” 欧洋近乎讨好似的口吻对她说,伸手拉着她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她甩开了欧洋的手,还脱下了外套。
欧洋阴沉着脸看着她,仿佛又是她在无理取闹。他突然提高了嗓音:“别一回来就给我添堵!”
她脱下外套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欧洋紧跟其后。正当她准备打开衣柜时,欧洋的口气又缓和了下来:“别闹了,好吗?”
当她的手触碰到衣柜门的时候,欧洋下了最后通牒。“你可别后悔!”
于是美芳转过身,朝他露出蒙娜丽莎似的微笑,开开心心地挽着他的手出去喝了顿下午茶。
再后来,她偷偷在欧洋的手机上发现了秘书的通知,说是让他去西溪天堂开会。美芳一路尾随过来,还给我打来了捉奸电话。我们俩跟着酒店管理员钻进了电梯,美芳一脸斗志昂扬地要抓反革命现行,而我却内心忐忑。我想美芳这个爆脾气要上来了,我还能不能拉住她。
电梯里充斥着一股麻辣香锅的味道,几个看似韩国流水线作品的年轻姑娘朝前面推桑着:“大妈,挡着路了,让一让……”
我们还没有缓过神来,那三个妞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婀娜多姿的背影。
等美芳反应过来,电梯门已经关上。她转过头问我:“她们不是喊咱俩吧?”
美芳摩拳擦掌地朝欧洋住的房间走去,在准备捉奸之前,她专门去了一趟洗手间,我以为她会先躲起来哭一场。想不到她只是去洗手间里补了个妆,还笑着跟我说:“可不能被那个狐狸精比了下去……”
当我们打开酒店房门的时候,欧洋正躺在床上,电视里正在播新闻。
欧洋显然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美芳冷令地问他。
“我在这开会,累了就开间房休息。”
美芳把视线移开一双算计他人的眼睛四处扫射。
“你在找什么?你不会是怀疑我……你这个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欧洋故作轻松道。
美芳再次把视线索性在衣柜里,她以迅雷不及掩的耳之势将衣柜门打开来。衣柜里躲着位衣衫不整的姑娘,她缩着身子像只惊弓之鸟,眯着眼睛不敢直视她。
欧洋眼见事情败露却无能为力,满脸懊恼。他还恬不知耻地问道:“你现在都看见了,打算怎么办吧?”
美芳把那女人从衣柜里拽了出来,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发出噢的痛苦声。欧洋赶忙跑去搂住了她,询问她有没有伤着。还恶狠狠质问美芳:“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美芳冷冷地看着她,把衣服扔给了她,丢给了她一个滚字。那女人滚后,欧洋变得气急败坏,口口声声说和美芳呆不下去,还说以后自己就到公司里住。欧洋走后,她像虚脱了一般倒在床上,枕头上还沾着那个女人的头发。她很快被婚姻的不幸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原本以为欧洋会跪在她的面前,乞求再给一次机会。没准他还会写下保证书,一辈子背负着出轨的骂名在她面前委屈求全,发誓这辈子对她忠贞不二。至少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然后欧洋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穿上衣服一走了之,连手机也关机。
在回来的路上,美芳躲在车子里嚎啕大哭,脸上的妆全花了,看上去比刚才那对狗男女还要狼狈。我惊慌失措地看着她,我们曾经像鲨鱼一样的攻击彼此,可是看到她遍体鳞伤,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一直当鲨鱼而不是救生艇。
【3】
那天晚上我送美芳回家,她给她婆婆打了个电话,希望婆婆可以给她主持公道。婆婆在电话那头先是怔了怔,“不可能!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
于是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全告诉了婆婆,电话里的她一边诉苦一边泣不成声。
婆婆在电话里怒不可遏,还说一定会替她讨个说法。不过,婆婆的话锋一转,“就算他有过错,你也不该把他赶到公司住。再说,火车头出轨,要么是出火头的问题,要么是婚姻轨道本来就存在问题,跟外面的风景美不美反倒没有什么关系。”
挂了婆婆的电话后,美芳对我说想回娘家呆阵子,我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第二天她向公司请了几天假,收拾了几件衣服,坐着火车回到了娘家。临走时,她还给欧洋发了条短信,说是自己回娘家住几天。
当天她回到父母家时,一家人正准备吃晚饭。看见她回来后先是一惊,紧接一阵热烈欢迎的架势。
“回来的正是时候,饿了吧?”妈妈赶紧接过她的行李。
“提前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张罗一桌好菜。”爸爸放下酒杯朝她说道。
哥哥不停地往门外望去,还扯着她的衣袖问:“妹夫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只见她勉强地露出个笑意。“我一个人回来的。”她礼貌地接过嫂子递给她的碗筷。
她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妈妈不停地给她碗里夹着菜。她食不知味的咀嚼着,几度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于是全家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询问她,父母甚至央求她,全家人都关切地想要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晚上一个人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终于脱口而出:“他出轨了,而且还被我……”
全家人都大吃一惊。哥哥突然小声问道:“捉奸在床上还是……?”妈妈白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爸爸突然把酒杯摔在了地上,他气急败坏道:“这个兔崽子,当时我把女儿嫁给他的时候,他可是口口声声向我做过保证的。这结婚还没多久,他到是原形毕露。不行,我得找这个兔崽子去,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爸爸说完准备起身要走,哥哥一把拉住了他。“爸,爸,大晚上的您上哪找他去。真要找他,明天我陪您去,打得他满地找牙六亲不认。”
妈妈和嫂子安抚着她的情绪,眼神里无一不吐露着怜爱和心疼。
饭后,妈妈和嫂子拉着她唠起了家常。还问她想吃什么菜,明天给她做。还对她说不要怕,全家人都在为她撑腰。爸爸一个人默默地抽着烟,哥哥站在客厅里摩拳擦掌,仿佛明天真要大干一场似的。
爸爸和哥哥要去找他的时候被美芳拦了下来,她说她不想把事情弄大,只想妥善地处理这个问题。那几天全家人个个唉气叹气,都说她性子太软懦,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几天后,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去接电话的人正是爸爸。他冲着电话那头咆哮,大骂他犯浑,说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质问他作为男人的责任和道德的底线在哪?还说自己今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女儿嫁给了你。后来哥哥拿过电话咬牙切齿,他放出狠话——你让我妹妹流多少眼泪我就打掉你多少颗牙。
美芳知道那是欧洋打来的电话,她与他已经冷战了一礼拜,其间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她从哥哥手里抢过了电话,欧洋得知是她的声音连声说着:“美芳,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你回来吧!”
这就像所有电影里出轨渣男的台词一模一样,没有一点新鲜感。美芳冰冷地回应他:“太迟了,你的道歉太迟了。”她顿了顿:“不要以为犯错了说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我就得原谅你,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永远也无法弥补。这个世界就是对你这种人渣太过宽容,才让你出轨没有任何成本可言。不过我告诉你,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我会跟你离婚,离开你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她歇斯底里的说完那通话,在冷战的这些日子里,她每天都在心里演练这场对白,她终于把这些话全部说出来,她从来也没有觉得这么痛快过。
晚饭时,全家人默不作声地吃着饭,每个人都静悄悄的。只是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喝汤的声音很大,直到嫂子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的声音才变小一点。有一种不安、紧张的氛围在这个家庭里散发出来。
爸爸连喝了好几杯酒,烟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妈妈往郝纯的碗里继续夹着菜,嘱咐她多吃点才有精神。哥哥终于按捺不住了,放下了汤碗。“老妹,你真打算跟妹夫离婚啊?你应该只是吓唬吓唬他,对吧?”
“他完全不把我当回事,我回来这么久,他就打来一个电话!”
“真离婚了你以后吃什么?放着好好的阔太太不当,难不成你打算让爸妈养着你啊?”
“我有手有脚,以前一个人活得很好,以后照样也不会差。”美芳扔下了饭碗,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父母出来打断了哥哥的话,“好了,你就少说两句。你妹妹现在心里难受,这口气换谁都咽不下去。”
晚上临睡前,嫂子来到了她的房里,询问她如果真离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现在失业率这么高,要找到一份好工作也不容易,况且她已经有一年没工作过了。还苦口婆心说女人不能活得太明白,真正幸福的女人往往是那些懂得装傻的。女人太聪明或者太计较,以后是要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美芳一脸坚定地对嫂子说。
又过了几天,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美芳接的电话,来电的正是她的老公欧洋。
“你想怎么样?”欧洋听出了她的声音。
“我想要离婚。”
“我劝你冷静得再想一想。”
“不必了,什么时候咱俩把离婚手续给办了吧。”
“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离婚。”说完他粗暴地把电话挂断。
全家人紧张地看着她,仿佛胸口都压着一块巨石,就等着她的宣布事情的结果。
“他说他不会离婚的。”美芳怅然若失,一字一句就像在念经。
晚饭时,全家人吃饭的氛围活跃了不少。爸爸拿出珍藏多年的美酒在小酌,妈妈看上去乐呵呵地,忙夸嫂子今天做的饭菜很合味口。哥哥大块地吃着红烧肉,满嘴肥油。“我说老妹,妹夫既然都这么说了,你也别钻这个死胡同,回去安安心心继续当你豪门阔太。”
父母并没有吱声,看样子算是默认了哥哥的说法。
美芳不依不饶道:“如果我非得跟他离婚呢!”
哥哥扔下了筷子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你怎么油盐不进呐,人家都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道歉了,你该骂骂了,人该道歉也道了,你还想怎么样?”
爸爸终于站了出来:“孩子,我知道你不愤,你心里委屈。可是人这辈子谁能保证每天都活得痛快?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可孩子,吃亏是福啊。你要让他觉得这辈子对你有亏欠,以后他就会加倍对你好。”
当天晚上妈妈陪着她一起出去散步,向她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妈妈拉着她的手说她还是太年轻,只有吃够了亏才会悟出些道理。妈妈还对她说:“婚姻这一纸契约,看着牢不可破,因为它夹杂着信仰操守,责任的坚持,还有道德的底线,最后转过成家的力量。可是这张纸一捅就破,它从来不是爱情的保证书,它是一对男女的旷日持久战,他们相互依存,各自完成自己的使命。”妈妈最后还对她说,“长得好不如嫁得好,是决定是粉丝还是燕窝全凭你的一念之差。”
又过了几天,美芳还是像往常一样醒来,陪着嫂子去买菜,陪着妈妈聊家常,直到中午的时候还帮着嫂子在摘菜,然后一起在厨房操持全家人的午饭。
全家人一起吃饭时,之前那种热闹的氛围被一股冷空气取而代之。这几天他们轮翻在做美芳的思想工作,但是她还是坚持己见顽固不化。她既没有给欧洋打个求和的电话,也不愿意收拾行囊跟老公团聚。
哥哥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抖着二郎腿说道:“我陪妈去看牙,街坊邻里的就开始胡说八道,指着咱们家窗户说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老是呆在娘家,她们还说……”
妈妈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了。”
“她们说什么?”美芳一字一句追问道。
“她们说你是不会下蛋的鸡,有钱人把你玩腻了迟早要把你抛弃。还说看见你红肿着眼睛,搞不好马上就要离婚。”
“闭嘴!”妈妈呵斥哥哥。
“街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嫁到人家也这么久了,肚子一点都没有动静,人家都没介意你……”哥哥冷嘲热讽道。
嫂子不停地朝哥哥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
只听见哥哥说:“你踩我脚干嘛,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哥哥喝了口小酒吃着花生米道:“要是给妹夫生个大胖小子,他肯定把你宠上天。他前妻不就生了个女儿才落得净身出户的下场……
美芳默不吱声。
“别吵吵嚷嚷的,一家人好好吃个饭,被你们弄得我都没味口了。” 爸爸气呼呼地离席。
妈妈叹了口气,慢悠悠起身说道:“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我和你爸也插不上手。”话毕,她也离席而去。
“你以为自己就没有错?就你这种犟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你?人家不就是出个轨吗?多大一点事,你就让他上了趟公共厕所。”哥哥又咽了咽口水:“老妹,我给你提点建议,赶紧上医院查查自己身体有没有毛病。我可是为你好。”
“好,吃完饭我就去收拾。”美芳做了最后的妥协,她拼命地扒着碗里的饭,匆匆吃完就上楼去了。全家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她上楼后才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她就提着两个箱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全家人高高兴兴帮她拿起了行李。哥哥说:“老妹,要不要我现在送你去火车站?”
母亲白了他一眼,“要你多什么事?”她又和颜悦色地说:“赶紧给女婿去个电话,让他好去火车站接你。”
“对对对。”爸爸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点头应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了,烟呛到肺里连声咳嗽了好几声。
“手机落在餐桌上了。”嫂子赶忙把美芳的手机拿过来,并递给了她。
电话拔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喂,欧洋……”她感觉嗓子像被卡住了似的。
欧洋在那头沉默了,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通了……”
“咱们离婚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办离婚手续?”欧洋不等她说完。
“我是说我想通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还是想跟你好好过。”美芳细声细语地对他说。
“我觉得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还是放你自由吧!”说完他再次把电话挂断了。
一家人又围了过来,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仿佛有天大的事要降临到他们头上,一种美芳即将离婚的恐怖震慑着。爸爸吸了口烟,躬着身子问道:“怎么样了?谈妥了吗?”
“他说他要离婚。”她淡淡答。
哥哥猛得拍着大腿长叹一声。“我当初说什么来着,就你这种犟脾气……人家有钱随便找个漂亮的温柔的还会生孩子的,找你干嘛?”
爸爸探着身子,再次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你没听错,上次他不是说不会跟你离吗?”
哥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现在全白活忙了……”
妈妈凑到她跟前,拭探道:“要不去问问你婆婆,这事她总归得站在你这边吧?只要她心软下来,这个婚就铁定离不了。”
她再一次拔通了婆婆的电话,但没想到婆婆只是冷言冷语。从一开始的敷衍渐渐的变成一种指责,“你不是说要让我儿子付出代价吗?身为人妻应该宽容大度,闹点小矛盾就负气出走扬言威胁像什么样子”?接着是一阵埋怨,一种以长者身份对晚辈地训责:“闹到今天这种局面你也要检讨下自己有没有进到为人妻子的责任,栓不住男人的胃也就罢了,怎么连心也拴不住?拴不住也罢了,动不动就提离婚。”还轻描淡写地说:“好在你们之间没有孩子,离婚往往大人是解脱了,伤害的可是孩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看来是注定抱不上孙子喽。”最后婆婆还含沙射影道:“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就算你们俩离了婚,可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
挂完婆婆的电话后,一家人又围了过来,问她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她轻声回应一会收拾东西回去。所有人一开始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就呈现一片和谐的氛围。一伙人将她送到了火车站,摆出一副热情欢送的架势。
【4】
当我在火车站看见美芳的时候,我看着她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流出眼泪。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把纸巾递给她,她把脸别了出去,不停地抹着眼泪擤着鼻涕,她声音哽咽着跟我道歉:“真对不住,让你见笑了。”说着说着,眼泪再一次湿透了她的脸庞。
我带她找个间餐厅坐下。“怎么了?”我握住她的冰冷的双手。
紧接着她的身子不停得颤动着,她的嘴巴微微张着,表情明显很痛苦。她喝了口水,平复了下情绪,“你有没有认识的律师?”
“哪方面的呢?”尽管我已猜出几分,但不敢贸然下结论。
“离婚律师。”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仿佛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我怔了一下,脸上隐隐透着担忧。“真的非离不可吗?”
那天晚上美芳住在我家,为了让她心情好一点,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喜剧片,胖子还专门给我们准备了好些零食。不一会,美芳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我看着她疲惫甚至有些虚脱的模样,那个曾经活在我记忆里的敢爱敢恨张牙舞爪的女孩仿佛就像从废墟里走出来似的。我不停地在想:婚姻究竟给予女人的是什么?如果婚姻不是为了保护爱情的天长地久,如果婚姻只是为了共同繁衍子嗣而构建的一种契约关系或者买卖关系,那我们要这张废纸有何用?更何况,为什么明明是对方出轨,而全世界却让我们忍气吞声?
那阵子,我和美芳四处东奔西走。就算是真要离婚,也要最大力度地争取自己的利益,捍卫自己的尊严。毛峰也去咨询了几位专业的律师,让我们多收集点证据,到时候打起官司来就是呈堂证供。
正当一切进行的如火如荼,准备带所有的材料去见离婚律师时。美芳却突然不见了。打她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正在通话中,我真怕她会出点什么事。
晚上美芳回来了,我正要开口问她白天去了哪里,是不是改变了主意。她一脸得意告诉我,她老公正抱着她的大腿唱回心转意,她婆婆当着她的面把离婚协议撕得粉碎。她老公痛苦流涕说一定会痛改前非,希望她原谅他的过去,迎接美好的未来。
我差点惊碎了眼镜。“怎么会这么突然?”
美芳告诉我,她回娘家的这阵子,那位女秘书声称自己怀了欧洋的孩子。就在欧洋决定离婚的时候,婆婆赶了过来,说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做个胎儿亲子鉴定。
“孩子不是欧洋的?”我大胆揣测。“那种女孩只是想凭借孩子过起光鲜亮丽的生活,当起了十个月的皇后,家里配备了专门的月嫂和饮食营养师。将来的吃穿用度不是新西兰进口就是澳洲直邮。只可惜,打错了算盘。”
美芳摇了摇头,“岂止啊。”
原来欧洋查出染色体先天异常,根本无法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