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贵的学问

也许大家心目中，都公认一些学科是昂贵的：需要LIGO这样大型、精密而又动辄斥巨资进行基建的天文学是昂贵的；需要不断投入金钱、不断创新的人工智能是昂贵的；需要进行耗资巨大的实验的导弹学科毫无疑问也是昂贵的。但是哪种学问是最贵的呢？这个问题恐怕就见仁见智了。在我看来，美国开国元勋之一的约翰·亚当斯的一段话颇给人以启发。他在写给妻子的一封信中写到，希望他的子辈都能学习一些用于建设国家的实际学问，比如数学、航海和商业等，这样，到了他的孙辈一代，“我们的孩子就有了学习美术、陶艺、音乐和文学的物质基础。”音乐、文学、历史、哲学、绘画这些学科，需要两代人打下物质基础。从中，对最贵的学问这个问题，我们似乎可以窥见些什么。

普通老百姓希望自己的孩子学什么？学会计学英语学计算机。只求习得一技之长，日后进入社会好求一碗饭吃，若是金光闪闪的饭碗，如注册会计师、企业高管、跨国公司地区总裁之类的，那就算是满足了父母最大的心愿了。但是，那些权贵之家的孩子学的是什么呢？英国的查尔斯王子当年在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学的是艺术史和地理，他的儿子威廉王子也是一样。杰布·布什学的是拉丁语，迈克·哈克比学的居然是神学。如今中国首富的儿子当年在伦敦大学所学的专业是什么？哲学。对此，他是这么说的：“如果要浪费三年的时间，那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看吧，这就是不同家境之间的区别。有人说，凡是彰显自己是实用主义者的其实都是穷人，真正的富家子弟脑子里大概压根就没有“实用”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学的东西越不实用，就越显得高贵。

到这里，也许开篇提出的问题得到了解答：最贵的学问，是那些“无用”的学问。这些学问都不容易马上转化成生产力，获得经济报酬，那些家境优渥、读一辈子书也没关系的小孩，才更读得起。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些有足够的资本去读这些看似无用而又有大用的学问的人，是否真的在这一领域做出贡献了呢？答案似乎并不是肯定的。首富的儿子读完哲学后回来开创自己的商业，他父亲说给他五亿练手；迈克·哈克比和杰布·布什在2015年都宣布参加总统竞选——此前他们分别担任过阿肯色州和佛罗里达州州长；而两位王子，作为王位继承人，自是更不用多说。细看来，这些家境优渥的子弟，并没有在冷门的人文学科中越走越远，越走越深，成为专家，反而带着常人难以超越的优势去谋求政治地位和经济利益。那么，那些冷门专业呢？又是什么人在传承和研究它们，不断深思，不断发展，将人类的智慧代代传承下去呢？

似乎是一群不怎么有钱的人在做这些事——他们出生的家庭不怎么有钱，其中清贫人家的子弟也不少见；赚取的薪水不怎么多，大多数人文学者赚的钱刚好够他们维持中产阶级的生活，有的甚至还少一点。

这样不计利禄、在冷门学科甘坐十年、几十年冷板凳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想，他们一定是贵族。不是物质上的贵族，而是精神上的贵族。他们坚持自己的操守，敢于对历史、对人类有所担当，即是物质不足也坚守自己的热爱，在浮躁的社会里沉潜下来，静心为学，为着这份担当与热爱，用超乎寻常的毅力和恒心，勇攀人文学科的高峰，在经济和行政的压力之间求真知、做无愧于先人、无愧于民族、无愧于自己的学问。这样的学问，是最贵的学问；脚踏实地、甘于清贫、耐住寂寞做这样学问的人，毫无疑问，是高贵的人！

写下这篇文章之时，刚好是凌晨0：00，现在是6月7日了，又是一年高考日。高考之后的暑假，毫无疑问，父母和孩子商量着报什么专业。固然不是所有的家长都有资本对孩子说：不管是什么专业，你喜欢就好，就业不用担心。我还是希望，天下的父母，能把眼光放得高远一点；天下的孩子，能更执着于自己所爱的事情一点。哪怕，你爱的，是一个冷门的人文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