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爱情里下了毒
(图片来自网络)
1
很多人,有很多人对我说过这句话,我还能见到你吗?也有很多人对我说过另一句话,我可以带你出去吗?
说这些话的都是男人,说的时候他们的眼睛或难舍或晶亮地编织成细细的网,似乎我就是悬浮在网外飞蛾,细微的一个回眸就可以沦为一餐美味的佳肴。但是我知道,除却最原始的渴望,他们的眼底没有我。他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我玲珑有致的身段上,像两只误入草原的小羊,震撼,惊叹,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渴望。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在耐心地找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岑可。
岑可,岑可。每念一次,我的笑就盛开一些,渐渐地就是一路靡丽。于是就在我握麦唱歌的时候,男人们就会挤过来,湿漉漉的气息与噪杂的笑混杂在一起。开始还会有些节制,慢慢地就会有炽热的手贴在我暴露在外的肌肤上。每移一分就加大一点力度,似乎再多一分就要把我揉碎。我常常会产生一种错觉,岑可的手离我那么近那么近,近到一转身我就可以触及那张性感的脸。
大家都说“寂寞半夜”的女伴唱,三分漂亮,三分妩媚,三分娇柔,独我还剩有一分寂寞。不乏有好事的男人借着酒意强拥我入怀。他们非但没觉得不妥,反而很自得地说,蔻蔻,蔻蔻,我拥着你就不寂寞了。
我甜甜地笑,甩开他们的时候,愈演愈甜。对于所有出入“寂寞半夜”的人而言,我只有那么一个身份,蔻蔻。描眉。艳唇。卖笑。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薛价梭。
2
其实,在“寂寞半夜”遇到之前,我就已认识薛价梭。他是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而我就是他的秘书。
薛价梭出场的时候,没有直接把目光停留在一群低胸露背的女人身上。迷离的灯光下,他一半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与酒杯的影子斜斜地叠加在一起,像初学画者,用画笔打过的线条,生硬,没有过多的表情。一旁的男人讨好地望着他,薛总,挑个你喜欢的小姐吧。这里的女人嗓子好,人也都漂亮。
我站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中间,浅笑初盛。只一眼,就收敛地垂下了眉,试图用一齐刘海将我的眉目遮掩过去。
突突的心跳,一只手还是轻轻地扣在我的下巴上。在逐渐加重的力道中,我看到了薛价梭的眼睛,像绕在老树上的枯藤,带着执拗的希翼,但四目交织的时候,啪地就熄灭了。
终是逃不掉了啊,我僵笑。
“就你吧。”
一声轻叹,他的手落在了我身旁的女子肩上。女人嗲笑,作势地摸了一下他的手背。扭腰出列的时候,得意地斜睨了我一眼。
再望过去的时候,薛价梭手很自然地回到他的酒杯上,面无表情地端起,轻抿。似乎他刚才的一幕只是我杜想出来的一个插曲,而他只是站在一旁听曲的局外人。
薛价梭没有再望我一眼,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某个莫须有的点上,浅浅地覆上了一层寂寞。
包括第二天公司的例会。作公司一周业务总结的时候,薛价梭的脸始终对着手中的报表,目光懒散地落在一页纸上,结束,淡淡地发问,还有其他的发言吗?
我们的关系不动声色地拉远了一个台阶的距离。
我知道,这是我与他最好的相处方式。但是,还是忍不住频频地让目光投过去,偶尔目光碰撞在一起,一触便四分五裂。在他的注视下,破碎的目光就那般涂上一层暧昧的色泽,像“寂寞半夜”的灯光,朦胧中带着一点放肆的韵味,似乎有些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
而他就是一个肆无忌惮的狩猎者,瞪着他的眼睛,毫无掩饰地窥探着我的心事。
3
我常常能见到薛价梭,只要是我上班,不管是白天,穿着名贵的OL套装,捧着厚厚的资料的格子间白领;还是晚上,站在一群薄衣的女子中间,妖艳成“寂寞半夜”的伴唱。
我已经习惯于他的目光在我们中间游离,不带一点温度,像没有沾水的拖把,扫过去扫过来,扫过之后,一室缭绕。而他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如其他的情场浪子一般,伸出手指在某个女子的脸上轻捏一把。不过,他的手指不会在落在我的脸上。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反反复复在薛价梭的包厢里进进出出,就像躺在流动售货车里货物,淡漠又不得不娇笑如夏。
我无权要求什么,包括不要在薛价梭的包厢坐下。
点我的不是薛价梭,而是和他一行的一个眼含桃花的男人。他的手指从我脸上划过的时候,笑容与眼里的粉色盛开在一处。
他说,声音有点太孤单了,是不是应该加点温度?
带着揶揄的浅笑,他的手指不着痕迹地落在我的脖颈上,浅浅柔柔地摩挲着。笑脸化开的时候,猛地游了下去。所到之处,冰凉,颤栗。我夸张地笑,娴熟地扭摆着自己的身子。原本摆脱的姿势在他突然加劲的动作中,一下就变成了迎合。唇唇相接的一瞬,薛价梭的酒杯落在地上支离破碎。
时间作一短暂的停顿。回头的时候,薛价梭的双手稳稳地停留在一个伴唱的腰上,揉捏的力度悄悄地让紧身衣起了一个大大的皱褶。伴唱咯咯地笑着,“瞧你,急什么呢,酒杯都没有放好。”
没有继续看下去,我直起身,慌乱地找了个借口,逃离般地冲了出去。
4
午夜,0.03分。
当岑可在他家的小客厅说下那句话的时候,手腕上的表正好指向0.03的位置。
是的,从薛价梭的包厢冲出去之后,我见到了岑可。遇到岑可的时候,我需要的是一杯感性的酒和可以取暖的怀抱。然后,一米宽的走道,相隔两个包厢的距离。一直寻而不见的岑可,就那么直挺挺地倚在墙上。
路——安——
他的唇缓缓念出我的名字,我们——回家——
像刻骨铭心的咒语,我安静地望着他,任由他把我拥入他的怀中。
还是岑可的小公寓,还如当年一样布局。岑可安然地斜靠在米色的沙发上,轻扬着头,微张着嘴吐着串串的烟圈。
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镜头,重温时,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生疏。他徐徐侧了一下身,夹着烟的手指对着我的方向晃动了一下,清冷的光泽折射到我的眼睛里,像突然放大的一个特写。
久久落在他的无名指上,笑。最终还是选择和她在一起了。
烟近尾,掐灭,又摸出一支,重新点燃。
可能,因为快结婚了,所以更想你了。烟雾袅袅的时候,他说。
看表,午夜,0.03。轻而易举地就让我想到了某种衣服的品牌:0.03分,一同想到的还有它的广告词:午夜零三分,设计师的灵感在这样一个静谧,黑夜与白昼交替的时刻,恣意宣泄……
我看着他,笑一下生动地像飘在湖泊上的粉莲,虚张声势的盛开着。
汽车灯光从窗帘里蔓进来,斜斜地落在他的脸上,形成一条条的宽宽的黑线。我慢慢地靠过去,接过他的烟,温热的气息吐到我冰凉的手指上,活生生地在心里划开了一道口子。
岑可,我可能不能再爱着你了。
我的唇轻轻地落在他的耳朵上,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滴泪。与缠绵的氛围不符,只一下它就烟消云散了。
4
我与岑可有过约定,如若想我了,就到“寂寞半夜”找我。
因为岑可在“寂寞半夜”认识了那个女人,她是“寂寞半夜”的老板。只是当我从他的小公寓出来时,所有的结束了。
我把辞呈递给了薛价梭。
是白天,他的脸白皙干净。没有灯光覆上去的多余杂质。他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茶,抬头望我的时候,眼里茶香氤氲。
我知道他在等我一个解释。
而我无以作答。
晚上,公司欢送会。
有同事起哄,路安,路安,我们都没有听过你唱歌呢,唱一个吧,唱一个吧。我推着麦浅笑推脱,不会呢,不会呢。那么就跳舞,跳舞。同事用力地拽起我,手半搂半搭地搁在我的腰上。
微笑,慢步轻移,徐徐踩步的时候,一张身影出现在同事的身侧。惊慌,只一瞬,却凌乱得像失去方向的利刃,一下手足无措。似乎混乱中,利刃不偏不倚地扎在我的左胸,剧烈刺痛。
这是我与薛价梭的第一支舞。
他的手安分地贴我的衣服之外,没有任何逾越。只是看着我,只是淡淡幽幽地看着。曲终,他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再出现。
如果我没有看错,放开我的时候,他的眼角盛开了一枚小小的冰花。像压抑许久的水汽,急剧降温之后,不小心暴露了掩藏至深的本质。
5
我去了我一直想去的一个小镇。
没有岑可,没有薛价梭。
寂寞半夜的姐妹说,我们换老板了。之前的老板不知为什么突然去国外了。
办公室的同事说,你的位置空了四个多月,现在又有人坐上去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终于从那个城市消失。
进寂寞半夜之前,我收到过一个信封,里面是岑可和那个女人相拥一起的照片;离开寂寞半夜的时候,我也发出了一个信封,里面有岑可和我拥在一起的照片。
在这个小镇,我常常久久地站在窗口,端着一杯茶,任由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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