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推理故事

楼上的脚步声

2018-08-03  本文已影响719人  月儿上山了

这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发生的事。

那时我才十六岁。东家是上海有名的银行家。他平时话语不多,俨如王侯。长得高高壮壮的,有一个微微前凸的肚子,前额的头发基本掉光了。油光满面,一脸的福相。

他有一位美丽出众、娇巧,被视为掌上明珠的独生女,名叫丽娜。丽娜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晓,诗歌词赋更是出众。他的妻子,也就是女主人,在女儿四岁时去世了。她的照片挂在客厅里,见到的人都说小姐长得象她妈妈。特别是那高高的鼻梁,丰满光润的前额,白嫩的皮肤,高挑的身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样的姑娘,当然人见人爱。是那种已婚的男士想见,未婚男士想娶的女子。当时我除了在他们家做点家务活,还是小姐的贴身丫头。陪她一起学习,一起偷偷地跑到街上去玩。没受什么苦,跟着小姐识了不少的字。小姐已年方二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之前,小姐曾喜欢过一位英俊,儒雅的书生。可东家看不上,嫌他家世浅薄,是个穷小子,没有经商头脑......反正是一顿挑剔、嫌弃,坚决反对。小姐伤心难过了一年,最后还是忍痛割爱,与那位男子分了。

东家棒打鸳鸯后,开始发动各种关系,给小姐介绍对象。不知是小姐有意跟东家作对,还是真没遇到合眼缘的男子。反正几年下来,东家认为合适的,小姐死活不要。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眼看小姐快到二十五岁了。东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经常唉声叹气,再加上银行的事务繁多,他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那年秋天,东家生病住院了。

小姐流着泪在医院陪东家时,东家拉着小姐纤细的手,用商量的口吻说:“女儿,爸爸老了,不可能永远陪着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的家业需要有年轻有为的人来继承和打理。我给你介绍的,你又不要。你看我们能不能象古代人那样,来一个公开招亲?”

小姐望着东家那满头的银发,伸手抚摸着他脸上或深或浅的皱纹,鼻子酸酸的。她轻轻叹口气,点了点头,几滴泪水随即掉在东家的手背上。东家疼惜地把小姐揽入怀中,扭头望着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几棵高大的玉兰树上,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一位年轻女子牵着个小女孩,正弯着腰在树下捡掉在地上的花儿。

东家看着,眼眶慢慢湿润了。他想,爱妻离开自己好多年了,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一直没有继娶的念头。现在女儿长大了,如果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管理和继承好这份的家业,也不枉费自己的一片苦心。只要两个年轻人相亲相爱,小伙子真心对丽娜好,不会再反对了。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呀。

公开招亲的消息才放出一天,前来提亲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他们要么相貌堂堂,学识渊博;要么家势丰厚,名门之后。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平庸之辈,都想来碰碰运气。

东家亲自把关,层层筛选,最后只剩下十个小伙子通过初选。他一边让这十位高大帅气的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一边让我与小姐站在隔壁预先准备好的窗口,细致地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几个时辰后,小姐选出了三个比较喜欢的小伙子,羞答答地告诉了东家。

东家听后,不停地搓着手,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怎么办呢,我得想个办法,选出最好的一个。”

小伙子们长得可真好,高大潇洒,五官轮廓清晰,笑起来都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们来自不同的行业,性格、胆识、品行等方面也应该不同,需要进一步考核。

三位年轻人中,一位是聪敏好学,能说会道律师。一位是小提琴拉得让所有听众都陶醉的音乐家,还有一位是神勇机智,刚正不阿的军官。

东家和小姐把三位小伙子招集到一块后,东家语气坚定,表情严肃对他们说:“虽然三位都是不错的人选,但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只能嫁给你们当中的一位。所以你们要接受最后的考核,谁能经得住考验,谁就是我的女婿。”

小伙子们一边听着,一边痴迷地看着美丽动人的丽娜,眼里闪烁着光亮,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信心不足,期待着东家说出考核的内容。

东家站起来,踱步到大厅落地窗前,指着花园里的那栋小别墅说:“那是我以前和夫人一起居住的房子,共有三层,每层都有三个房间。自从夫人离开后,我和丽娜很少去了。这些年只交给一位老园工打理,没有其他人出入。你们当中谁能从傍晚6点进去,平安地呆到第二天早上6点出来,我就把丽娜嫁给他。”

丽娜轻拉东家的衣袖,娇嗔地说:“爸,去那里做什么,不要打扰母亲。”东家轻轻地拍了拍小姐的手,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位年轻人先面面相觑,再望了望东家和小姐,各有心思都点了点头。

“今天你们先回家去,和家人商量或自己决定,还要不要参加考核?然后看你们谁先上去?到时我会给你们每人一把手枪,以备防身之用。”

第二天下午,三位年轻人准时到来。他们都满脸疲惫,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

小姐挽着东家的手臂,领着三个男子向后花园走去。偌大的后花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旁边种着几棵高大的香樟树,枯黄的香樟树叶落了一地,被寒风哗哗啦啦地吹到各个角落。远处不时传来乌鸦悲戚的叫唤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推门进入别墅一楼大厅,大厅里所有家具都用白布盖着,只剩一张放着女主人遗像的长桌保持着漆红木色。桌上供着香火,袅袅青烟缭绕在遗像前。女主人的遗像笑脸如花,但给人特别诡异的感觉。

东家掀开沙发上的白布,招呼大家坐下,扫了三个男子一眼,问:“你们谁先上去?”

“我。”那位能说会道的律师站起来,走到东家面前,信心十足地说。

东家点点头,慢慢地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把手枪,装上子弹,交给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枪上只有三发子弹,祝你好运!”

律师接过手枪,环视一周,然后对小姐微笑着说:“丽娜,你别担心,等我回来。”

小姐的手在微微颤抖,脸上堆着笑。她向律师点了点头。律师拿起手枪,大跨步地向黑漆漆的二楼走去。

其余的人在楼下静候消息。

我们紧张地屏住呼吸,谁都没有说话。二楼不时转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哒,哒,哒,哒……”缓慢而坚定。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大厅的挂钟敲打过12次时,脚步声停了下来。

突然“啪”的一声枪响,响彻整个夜空。随后一片死静。

我和小姐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张着嘴巴,不敢说话。一直到天亮,律师先生都没有下来。

第二天傍晚6点,军官和音乐家准时来了。东家同样带着我和小姐,招呼他们来到花园别墅。那位文雅的音乐家先是一声不吭地低垂着头,后来抬头看看东家和小姐,咬咬牙,猛地站起来,走到东家面前说:“今天我去。”

东家照样在提包里取出手枪,当着他的面装入三颗子弹,默默交给他。音乐家接过手枪,走到遗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向二楼的黑暗走去。

小姐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脸色微白,不知所措。

我们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楼上的声音。“嗒,嗒……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安静了几秒,然后又“嗒,嗒,嗒”地走开了。不一会,楼上传来悠扬动听的琴声,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那是母亲的小提琴。”丽娜轻声说。

优美旋律不断从楼上传来,我们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小姐靠在东家宽厚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副熟睡的样子。

大厅的挂钟敲过12次后,又“啪”的一声枪响,随后是“哐,哐,哐”的一阵散落声。

几秒钟后,一片死静。

小姐吓得跳了起来,她伏在东家怀里无声地哭泣。

一直到天亮,年轻的音乐家没有下来。

第三天傍晚6点,军官穿着笔挺的军服,戴着军帽,威武地到来了。我们又来到花园别墅。东家取出手枪,当着他的面装入三颗子弹,默默地交给他。军官接过手枪,向东家和小姐行了个军礼,果断地转身,踏着矫健的步伐,咚,咚,咚地向二楼走去。

“不要再让他去了。爸,不要让他再去了。”丽娜低声地哭泣。老人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脸,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没有办法,这是约定,必须遵守。”

军官来到第一个房间,见律师趴倒在写字台前,左手臂和后脑勺上都有血迹,房间里的物件都摆得井然有序。他若有所思地在房间站了一会。

接着走到第二个房间,天暗了下来,微弱的暮色透过窗纱,依稀照见音乐家倒在血泊中,小提琴和手枪都掉在地上,凳子也倒在旁边,曲谱撒了一地。他站在那里,叹口气,摇了摇头,走开了。

进入第三个房间后,军官迅速地脱下身上的军大衣,把它架在椅背上,拿下头上的军帽,扣在衣领上方。然后关了灯,麻利地钻到床底,趴在地上,睁大眼睛,注视着房门的方向。

一楼大厅的挂钟敲响12次后,第三个房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慢慢地掏出手枪,对着披在椅子上的大衣扣响了枪。大衣抖动了一下,军帽掉在地上。身影快步走入房,对着大衣用力一推,大衣无声地落下。黑影一愣,转身想跑。

说时迟,那时快,躲在床底的年轻军官迅速地从床底跳了出来,举起手枪,顶在黑影的脑门上,“啪,啪”开了两枪……

在楼下的我和小姐,气不敢喘出,话不能说。只有东家还是稳如泰山,平静地坐在那里。不一会,军官若无其事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苦笑了一下说:“很不幸,他们俩都死了。”

小姐扑在东家的怀里,呜呜痛哭。

后来,军官和小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排场大得轰动整个大上海。两位新人过上了千万人祝福的幸福生活。

一年后,我有事离开了上海,只身来到广东,直到现在。唉,不知东家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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