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三：老鼠胆的故事

 “老鼠胆”是前对我的戏称。我胆子从小就很小，用“胆小如鼠”来形容并不过份。

小时候没有电，傍黑时分屋里屋外一切都有点朦朦胧胧，模模糊糊，若此时我一个人在家，昏暗的煤油灯下，我在屋里特紧张，如果哪里传出老鼠弄的动静或是门外一股风忽然把灯吹灭，我便会赶紧躲到门后惶恐不安大气也不敢出。

长大以后，胆子虽然大了点，但最是害怕黑暗，一个人住个房间，却是不敢熄灯睡觉。后来一个人的日子里，在咬牙经历了一番战战兢兢熄灯睡觉以后，终于可以熄了灯也能睡的安稳些了。如今，不管走到哪里，在黑暗的地方，我还是会觉得阴森，有点心有余悸。

新婚的那段时间，虽然对前有点烦有点厌，但日子还是在平平淡淡中一天一天过去。究竟是从哪天开始，对前有了好感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难道就是从他称我“老鼠胆”那个晚上开始的？

那是跟前结婚不久后的第一个夏天，那天早上吃过早饭，我拉着准备去北水门大姑妈家走亲戚却执意不肯换衣服的前，把他穿着的那件白底小花的衬衣从第二个扣眼处撕拉一声撕开好大一条口子来。当时我应该是有点怔住了，以为前会生气，但前只是有点漫不经心又带点嬉皮笑脸的说：破的不去呢，新的不会来。前换好衣服走出去在门口时又回过头甩了一句：我晚上会回来的。

我并没把前的话当真，从家到北水门姑妈家走路步行是有点远的，大概有二十里路，父亲、伯伯、叔叔们都去，平时没事他们也去的少，好客的姑妈绝对会留他们过夜。前说晚上回来，我才不信。

许是晚上七点半左右光景，我正准备拉上窗帘忽听有人敲门。其实夏天的七点半并没完全天黑，我早早关了门是因为胆小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一到天黑就有种心惊惊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什么，但就是害怕。

打开门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前。前边进屋边有点不怀好意的笑：怕了吧，这么早就关门。我听出前的话有点取笑我，但看着他赶回来有点疲惫的样子，我心底还是有一丝不被察觉的窃喜。前告诉我，父亲、伯伯、叔叔都留在姑妈家过夜明天才能回来，他是执意要回，姑妈特意早些做了晚饭，他吃了饭就往回赶的。

前说的轻描淡写，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姑妈一直挽留，前执意要回，姑妈无奈，马上动手准备好晚饭，前急急忙忙吃了饭，迫不及待踏上归程，急急忙忙一路低头疾赶……这画面里前的模样和他此刻说话的模样很不协调，一个急急切切，一个慢条斯理，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问前，为何不等明天与大家一起回来，前突然有点神秘兮兮的说：上个月，我发现你有一颗老鼠胆，所以赶回来陪你。我不信，追问他又从哪发现我老鼠胆的，前就是不肯说。

第二天我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莫非是上个月里有天晚上我感到口渴起来去灶屋喝水被他发现的？饮用水和水壶一直都放在灶屋，住房和灶屋紧挨但并没安装通往灶屋的们，去灶屋喝水必须打开房门通过过道再进去。看到前睡的正香，便自己起床去喝水，打开房门看到外面又黑又静，我就有点心怵，正在犹疑间听到了前问我干嘛去，前的声音一下子给我壮了胆，我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奔进灶屋，喝完水，又三步并作两步一下飞奔进住房。因为速度过快，关门时发出了“嘭”的一声，前有点愣愣的看着我，似乎察觉了我对黑暗的恐惧。后来，每天晚上临睡前，前都会事先把水壶和水杯准备好，放到住房里靠窗的那张写字台上。 

想起这段往事，心底就会滋生一股暖暖的感觉，前的固执我是领教过的，他若执意要回，十个姑妈也是留不住。别人走路可以用健步来形容，而前走路，从来都是慢慢走来，那一次从姑妈家走回，也就花差不多两个小时，可见他是费了一番气力的。每每想起这一回，我就惊讶于大咧、随意、粗犷的前竟有这样一颗如此敏感细腻的心，平时把我对穿着方面的劝告总是“只当秋风过耳边”，却能对我无意中表现出来的对黑暗的恐惧牢记在心，并用他的实际行动诠释他对我的真心呵护。

想起小时候从父亲那里偷读过一本书，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其中有一篇“千里送京娘”，那本书半文半白，我看的似懂非懂，但千里送京娘的故事却一直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后来长大些才明白，那是写的宋代开国皇帝赵匡胤在当皇帝前，对一个遇难的素不相识的弱女子赵京娘仗义相助，迢迢千里相送，一路兄妹相待，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安全护送其回家的感人事迹。

这个故事真的很动人，所以广为流传。而我与前，在日复一日平平淡淡的相处中，前所做的只是些平平凡凡的小事，但这些平平凡凡的小事，从一个个微乎其微的细节里我一样能滋生“千里送京娘”的温暖和感动。   

 感动就像春天的阳光温暖心田，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很容易感动的人。前的幽默风趣、聪明机智、豁达淡然、开朗乐观让平凡的生活总是充满了无限的惊喜与感动，那些感动的瞬间总能在不经意间带给心灵一股暖流。

 如果说前的缺点曾经让我生闷气生的面对美味无胃口，那么前的真真切切的爱护却能让我温暖到站在冰天雪地而不觉寒冷，能让寒风刺骨吹身上却如沐春风。

 自此，我甘于与前的清贫生活，“老鼠胆”的我不再羡慕谁家又盖了新房，谁谁又买了金项链，表面的幸福来于对虚荣的满足，一个女人在生活中有人哄、有人宠、有人牵挂，有人关心、有人爱护，那才是真正的内心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