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就医记
神经鞘瘤手术记
明子
女儿就医记 女儿就医记 女儿就医记2019年,女儿的20岁,没想到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一场神经鞘瘤手术需要尽快进行。
没有听过的名词。
这是马上大三的女儿暑假准备开学前一个月的检查中发现的。近几年,她一直说,嗓子不适,想去医院去看看。我一直都没有予以重视。一来,我不喜欢去医院,总觉得医院病人太多,能少去就少去,二来,我迷信年轻人本身血气旺盛,哪会有什么问题,要相信身体的自愈能力,小毛病足以自我修复。
女儿开学前一个月,外地工作的娃爸命我务必带娃去医院。
9月2日,去医院一检查,医生要求做核磁共振,结果出来,脖子上4.5公分的神经鞘瘤。医生愤,怎么能长得这么大?已有压迫表现,睡觉会打呼,严重的话,还会引起窒息,需尽快手术,手术有可能会切开气管,而且声带可能会受到影响。
顿时呆住。
小时候最爱看女儿甜美静谧的酣睡,可不知什么时候女儿晚上睡觉竟然开始打呼,我总郁闷这什么情况遗传了娃爸,还笑她的呼噜,要求她减肥,却从未想起去医院检查。从医院出来,再看着女儿睡觉时的呼噜,心疼她悔恨自己,晚上再也睡不着,感觉一天也忍受不下去。
咨询发小同学百事通老马,又经老友韩老师联系,9月9日,一家人来到上海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汾阳区进行门诊,我们直接挂号特需专家陶磊。陶磊是喉科手术的权威专家,博士生导师,已做过上百例喉科手术,医术精湛,经验丰富。
他给出同样的论断。
9月11日,入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浦江区住院部十病区。
陶主任把女儿的病情和其他医生进行会诊和研究后,他提出为应付手术中的咽喉腔和鼻腔会出现的复杂情况需和一位鼻科专家预约时间一起来进行这项手术,时间定在中秋节后的9月19日,手术全麻,过程同样存在着切气管、眼、鼻等面部神经受损等风险。
女儿亲手抄写了满满一张手术备忘内容,她秀气的笔迹冷静地记录下了各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术后不良症状表现,还签了另外一份备血申请,我不安地默默在女儿名字后面一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再过两天就20岁的女儿,血性方刚显得年轻无畏,几乎没受到这些所谓术后后遗症的不良影,娃爸也坚定地表现出乐观,我们渐渐放松下来,情绪日常化,每天都会产生各种无厘头的玩笑。
对女儿来说,没有一个问题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因为术后禁食,于是我们把每日每顿寻觅美食的行动作为每日重要事件,也多少消解了对手术的不安和焦虑。
(9月12日,小杨同学和妈妈一起来看她,大家一起吃了新疆饭。
9月13日,中秋节。和上海的舅舅和我老同事老邻居的女儿一起吃了粤餐馆。
9月14日,和娃爸上海的朋友们赴午宴,逛了浦东图书馆。
9月15日,女儿20岁生日。一家三口在所住宾馆楼下的饭店庆祝。生日饭虽然很简单,但气氛很乐观,生日蛋糕很漂亮,上面写着:20岁,闯关成功。
9月17日晚,指引我到上海的老马同学带儿子来上海参加奥数比赛,晚上过来医院给其其同学加油。老马的儿子今年18岁,在小小年纪,就已身经几次全麻手术,不仅是超级学霸级别,而且还完成了小提琴十级,今年已提前考上中国科大的少年班,却辞而不去,非明年考清华AI不可。两个孩子惺惺相惜,互相握手以示鼓励加油。
9月18日,术前的晚上,一家三口晚饭一起去吃了火锅,气氛乐观,女儿和爸爸始终充满信心。
另外,一直格外贴心的小杨老师人在出差还特意派遣家里的阿姨炖四小时的老鸡海参火腿汤同城快递送来给其其补元气,他送来的超美的鲜花,从住院一直开到了出院。)
晚十点以后,禁食禁水。
9月19日,手术日。一早,护士前来束辫、换衣。相处了一个星期的同房病友们都为女儿加油鼓劲。中间床的四十岁左右的女病友,隔床的70岁的上海奶奶,他们一直都对女儿的乐观态度大为赞赏。奶奶过来拥抱女儿对她说,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要好好的,我们这么老了不好就算了。我说,阿姨你不要胡说,你也都会顺利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可以活到一百岁的。
8点半,我们一起到四楼手术室,看着女儿被推进玻璃门里,女儿的身影慢慢远去,玻璃门慢慢关起。
文宏、杨澜妈妈和几位知情的同事同学诸位基督徒和佛教徒为她祈祷发愿。
我和娃爸,他等在手术室门口,我回六楼病房看着床头的液晶显示仪,上面即时显示手术情况。“手术进行 陶磊”,我盯着这几个字,很长时间,这字一动也不动。大约三个多小时。屏幕终于动了,“手术结束”,我一下子蹦了出去,冲到四楼手术室门口,女儿正被推出来。我首先看了脖子,谢天谢地,没有看见纱布蒙在上面。我们喊着她,她眨眨眼睛,看起来眉眼反应正常。她的鼻子里面插了一根蓝色管子。护士告知,女儿手术很成功,鼻子里插的是鼻伺管,近段时间,她的饮食将是医院特供的营养液,专门从鼻伺管里输入到胃,咽部有创口,不能进食。同时,她说,女儿属于大手术,要被移到5楼的术后观察室,直到第二天才能回到病房。
我眼泪哗哗停不住,又和娃爸相拥笑起来。
见到陶主任,他说,咽腔内手术很顺利很成功。同时,陶主任说,要再做一次核磁共振复检。
9月20日-22日,对女儿进行术后护理,请了护工帮忙,鼻伺管进食工作我也慢慢熟悉了,每天慢慢扶着她在走廊里进行康复健行。一切妥当,娃爸回去工作,我和单位网上进行工作联系。
9月23日,医生上午例行查房,先问我,你老公呢?我说,回去了。他顿一下,我不安地看着他。他对我说,核磁共振显示依然还有一处组织。明天再次进行手术。我顿时傻了。医生说,让你老公过来吧。
眼泪快要涌出来,我结结巴巴地电话娃爸,他只说,不要紧张,我晚上坐高铁过来。
下午的时间,吴医生跟我通气,咽腔手术已取干净,但脖子部分依然存有神经鞘瘤,属跟咽部不相通部分,这次的手术将从脖子处开刀。我又签了字,再过一遍跟上次一样的手续,再一次面对着切气管、神经损坏的挑战。
晚上,老公连夜赶回来。我们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鼻子里还插着鼻伺管,明天又将再次进行一次全麻手术,又不知面临什么风险,我心里一阵阵痛,欲哭无泪。
其其爸背下对我说,不要哭,不要在其其面前这样,要保持乐观和积极。
他鼓励着女儿;相信医生就好了,一切依然会顺利的,宝贝一直很勇敢,肯定没事的,继续加油!
9月24日,10:30。女儿再次被束辫,换衣。再次推进手术室。爸爸在手术室门口等。我在病房等。我迟迟看不到手术开始的字样,心急如焚。
十病区的小护士见我心神不宁的样子,温柔地跟我说,别着急,相信陶主任就好了。
好神奇,相信陶主任,这时候成为一个信念,一下子焦躁不安的情绪多少被安抚了下来。
我竭力静下心来,试图开始安心地等待。
11:20分,“手术开始”。
又好长时间等待,屏幕跳了起来。手术结束。
正好这时韩老师电话打来,问情况。
我看下时间,13:45。
冲到手术室门口。
女儿被推出来,躺在手术车上,脖子上有一处纱布,气管处没有纱布。我们喊她,她依然又眨了眨眼。
又被送到了ICU术后观察室。
陶主任下午下了手术室告知我们,手术再次非常顺利,为了不影响女儿的美丽形象,他把手术的痕迹做到了最小,并用美容线进行缝合。
第二天,女儿被推回到了病房,回到了病友们的中间。她的鼻子里插着管子,脖子上贴着纱布,胸口挂着两个球,胳膊上打着点滴。
这画面任何人看起来,都会心痛不已。
两天后,来了一位高大帅气的医生来看女儿,他说,他是女儿的麻醉医生汪鼎鼎,因为他和女儿共同顺利完成了两次并不容易的麻醉手术,所以他特意来看望。
于是,我们才知道,女儿还闯过了两次不容易的麻醉风险。汪医生说,第一次是麻醉状态下完成了插管,其实是有一定的危险的。他事后觉得有点儿后怕。
第二次的手术,他的方案是清醒插管。但鉴于女儿的病灶比较复杂,所以他们在现场用了很长时间来进行方案研究。
所以,那天,我在外面等待时,看见从推进去到手术之间的时间是50分钟。
汪医生说,那天清醒插管手术结束后,他回去重新回顾了那天插管的录像,一共尝试了八次才最终成功,对任何一个麻醉医生来说,那都是极大的挑战,好在最终没有放弃。汪医生说,能完成清醒插管最重要的是病人能够合作,整个过程,其其一直在配合和坚持,汪医生说,为此他非常感动,感谢女儿能帮助他完成这样一例非常困难的插管。
他说,很多时候最后的成功就在于坚持到最后的努力,没有其其的配合,医生就无法完成,所以他觉得其其表现得的非常棒。
汪医生还说,其实他也希望我们能公开分享这样的经历,因为清醒插管是麻醉中最困难的操作之一,因为不容易,大部分麻醉医生都会抗拒,那么病人就不会从中获。这次,如果是在其他医院其他医生来做的话,女儿的喉管可能早已经切开了。那么术后的恢复又将是另外情况了。
汪医生非常自信地说,我们医院的清醒插管是全国做的最好的,你们选对了医院。
听完汪医生的介绍,我们心里又难过和庆幸,我们都不知道手术当中,女儿其实还经历着另外我们不为所知的危险,庆幸的是,医生赢了,女儿赢了。
经历了两场手术,两次全麻,两次重症监护,我们几乎都没有感觉到女儿的多少害怕慌张,同房间的病友们和医生们都很喜欢她,说她好样的,她的年轻热情,她的自信和乐观。同时,还有娃爸同样的乐观和无微不至的体贴,父女同心,都让一场颇令我害怕的手术现场变得并不那么恐怖,反而因为这样的一个机缘,让一家人在一起度过了一个特别的闯关冒险假期,我们一起闯关成功了。
回来,我问女儿,你真的不害怕吗。她说,真的不害怕,如果真出了问题,那到时再哭吧。
女儿年少出国留学,经历了各种甘苦。我们知道她有许多不为人知甚至不为父母所了解的痛苦得靠她自己慢慢地体味克服,但我们总自以为是地相信女儿足够乐观,具备克服困难的能力,我们也尽可能地去安慰和理解她。而事实上,我们自以做到的理解只是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愚蠢至极,差点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