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
呜哉！一念愚则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
——题记
传闻明朝天启年间，一道士弃道从佛，独自走向西方妄图臻成大道，开悟佛法。僧人走至陇水一地，相闻有一高僧于此火化，僧人听罢，便向陇水而去，途中，一路人拦住了他：“听闻那村子之中有妖邪恶灵出没，乃是一大险地，万万不可轻去啊。”
僧人手臂一甩，将其挣开：“我怎能因为流言蜚语而错过一位高僧的圆寂坐化？”话毕，盘着手中的舍利子，僧人走向陇水。
然而，不仅是陇水一村，相邻的村子里的人也过来了，一时之间，这里人满为患。
周围的传颂声环绕大梁，久久不停。
“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菩萨！”
僧人听得很不舒服，他们的传颂声似乎并非为了高僧，他们在期待一些别的东西。僧人清楚地看到，人们的眼里有着欲望，过于贪婪的欲望。每个人的眼睛里面的是火热的，人们期盼炽热焦急的眼神盯着高僧的那具遗体，他们在等待，等待着什么。
火焰迅速的在柴火上蔓延开来，不一会便被火所燃彻。伴随着木鱼的敲击声，人们传诵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火光好像撕裂了天空，人们的脸在这火光之下显得分外狰狞。
僧人的眉头皱起来了，气氛的诡异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但是他依然静默着，看着，心中为高僧念经传颂。
火焰熄灭了，一片焦黑的柴火承受了人们所有的视野。
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他们在期盼什么，或者害怕什么。僧人想。
有人忍不住了，他冲上前去，不顾那柴火上任留的火焰的余温。他在那里翻找着。
“这…这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有哪里不对！”人们的眼神从炽热变为茫然，再是惊慌，最后是愤怒。
为什么？僧人疑惑着，他对人们的表现感到无比的不解。
而人们的骂声给了他答案。
“怎么可能才两颗舍利！”
“所谓的高僧也不过如此！
“这定是触犯了戒条，不认真修行的缘故！”
僧人更加困惑了：为何人们对这舍利如此痴狂？在人群之中，他扯住了身后一老翁，如此询问道。
“这葬礼本是神圣的，为何人们有如此表现？”
老翁提了提手中的烟袋，沉默了一会儿，放肆大笑道：“为什么？哈哈哈哈。为什么呢哈哈哈哈哈。”
僧人眼中的迷茫大了一分，又追问道：“那又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些贫饥相交的百姓们渴望奇迹能够降临，尔后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老人微笑着，这微微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极为的怪异。
僧人的身子在颤抖，那是极为愤怒之后的颤抖：“出家人修身养性，普度众生，钻研佛法，待到圆寂之时自会涅槃重生而产生舍利。此乃自然之规律，并非人力与人愿所向，又何来的奇迹所言！”
老人突然大笑。
“过去这老僧以善行而闻名，他将食物分发给饥民，将衣物送与那些寒冷之人，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尽管如此，他依然无法走向真正的涅槃，无法迈进真正的极乐。他也仅仅只有两颗舍利罢了。他就算善事做尽，那又有什么用呢，没有足够多的舍利，人们只会唾骂他，嫌弃他，没有人会记得他所做的好。”老人笑了笑，又言：“这就是人性，他们期盼老僧活着的时候给予他们衣食，死后也期待着他的舍利来保佑他们。他们都是食尸鬼，都要榨干你的最后一滴价值。”
僧人沉默了，他不知道怎样回答老者所言。而老者又讲话了：
“归根结底，他也仅仅只是个可怜的僧人罢了，而你，而你呢，你有什么不一样？”
僧人嗓子好像哑了，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知道吗，来自西北的高僧火化后，他的遗骸中足足有三百多枚舍利。那一天，在人们的祈祷传诵之中，寺庙里所现的一抹七彩之光直通苍穹。皇帝亲自下令为他建造了四座以他命名的寺庙与高塔。”
“可，可我……”
“传闻如来佛祖火葬之后的舍利堆满了整个宫殿，你的躯体会老去，而它终将带着你迈向极乐！”
“……”僧人的心底不知觉抽动了一下
“若你的遗骸之中一无所有，你会被人们唾弃，你会成为这世间的罪人！你的人生仅只是虚度，毫无意义，不过，若是你拥有足够多的舍利，人们会记住你，你的名字会流芳百世，你将千史垂名！”老人所言所语愈加疯狂，僧人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像我这种卑微的老人之所有告诉你这个，是因为我看见了你的未来，我知道你能成为一代高僧，从这里走几个时辰，你能看见一座高塔，里面放着那些已经被人们遗忘的高僧们的舍利子。若是顺其自然他们会腐化与土壤，但若是你将它们吞噬殆尽，你将会拥有比如来佛祖还要多的舍利！”
僧人听到此，大惊：“你堕魔了！”
老人笑笑，摇头：“我只是说出了你的内心。”
僧人正要反驳，老人却已经走了，风声中传来老者的颂唱：“……呜哉！一念愚则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
僧人豁然浑身一个冷战，他意识到了这老翁的不对劲，他再次抬头看时，却发现村子里的人都不见了。“这定是邪魔的把戏。”僧人不再多想，试图忘掉刚才那番妖言...然而，直到他准备入眠，老翁的声音依然在他的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僧人决定趁着夜幕稍微出去走走散散心。
然而，当他察觉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老人提到的那座宝塔附近了——可是，那个丘陵离自己住下的地方明明有几个时辰的脚程...
……只有吟诵的佛经的声音回荡在宝塔周围，久久未曾停止。
天亮了，人们再次来到这座高塔的时候，发现高塔之中的舍利无一留存，皆尽丢失。
而这也带来了一段传说，听闻每到天黑，这里便会唱起一段谣歌：
亦僧子乎（你是僧人吗?）
亦僧子乎（你是僧人吗?）
今汝不必僧（你不再是僧人了。）
魔罗汝不极乐往生（魔罗永远不会到达极乐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