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一百一（袁盎晁错列传）

读史简论一百一（袁盎晁错列传）

　　夫子曰：以不教而诛，是谓虐之。郑伯于其弟段叔，予之大国，听其结纳死士、拥兵自重而弗禁，待其势渐张，至不可制，而欲爲逆，乃举兵诛之，克之于鄢。郑伯果爱段乎？是陷之也。

　　淮南厉王依帝以自重，骄倨轻法，行居越制，帝当稍制之，少损抑之，使知敬畏；去其侧之奸佞，延老诚而教之，或可知畏，言而有敬，行有所敛，是真爱之也。

　　而文帝乃大异于是。亲之纵之，即越制违礼，亦不究之。彼少年贵胄，岂知坚明约束？及触犯法网，乃峻摧之，恨其不争。爱之而纵之，是岂真爱乎？爲天子，临万民，乃不如庶民之教子也。

　　　　

　　家父尝言：对小人，当敬而远之。听之使人气馁，然心然其言。夫小人处人主之侧，窃名器之利，且擅察人之阴事，洞悉人之情僞，谙熟刀笔之迹，故虽成事每不足，败人之事恒有余。夫投鼠犹忌器，况于人主之侧乎！

　　袁盎辱之于公廷，以私怨公之于众，则后之毁不能用矣。小人属阴，若曝之于阳，彼必无所售其奸矣。

　　　　

　　嗟乎！两贤乃不并立。夫子曰：君子以义合。袁盎与晁错，皆国家股肱也。公而忘私，以先国家之急；忠不避诛，而图社稷之安。固不必甘言媚词，引以爲党；然亦不必睚眦必报，势若水火，至不同堂语。

　　呜呼！小人结党以害公，君子异见乃成仇雠。如是则小人弹冠于朝，而君子扼腕于途也。

　　袁盎与晁错，天资偏狭刻深，嫉恶如仇，难以容物。异于己者，必去之而后快。故小术存，大道废。

　　刑名之士，多不善终。车裂之刑，亦曰轘刑，源于齐。魏文侯时，李悝作《法经》，并诸侯之法，车裂之刑，始入于魏。商君受之以相秦，遂入于秦。

　　孝公卒，太子立，是爲秦惠王。商君事败，惠王车裂之以徇，并其家。

　　晁错以刑名之术爲太子家令。太子立，即景帝。吴楚七国反，以诛晁错、清君侧爲名。景帝遂斩错于东市。

　　天道神明，杀一无辜，必被其祸。纵使世人不知，被杀亦不知乎？

　　君子学道爱人。如不爱人，则咨睢傲诞无所不用其极，唯劳神焦思以奉迎其上，专求声绩，务于邀福；罗致罪名，以取悦其上。故夫子曰：仁者寿。

　　虽然，晁错爲刘氏谋万世之利，而终以戮夷，此志士之所以扼腕痛恨流涕者矣。

　　人生如白驹过隙，奈何以区区之身，奉迎于一人，而得罪于万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