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抄唐诗之一：西塞山怀古

《西塞山怀古》刘禹锡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唐诗别裁》：起手如黄鹄高举，见天地方圆)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唐诗别裁》：流走。见地利不足恃)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唐诗别裁》：别于三分割据；《唐诗三百首》（金性尧注释）：意即天下统一，《史记﹒高祖本纪》“天子以四海为家”），故垒萧萧芦荻秋。

《唐诗别裁》：

刘禹锡：大历后诗，梦得高于文房（刘长卿字）。与白傅（白居易）唱和，故称刘白。实刘以风格胜，白以近情胜，各自成家，不相肖也。

时梦得与元微之（元禛字）、韦楚客、白乐天各赋金陵怀古，梦得诗成，乐天览之曰：“四人探骊龙，子已获珠，余皆鳞爪矣。”遂罢唱。

《唐诗笺注》：诗极雄深宕往，所以为金陵怀古之冠。

《瀛奎律髓汇评》纪昀：第五句七字括过六朝，是为简练。第六句一笔折到西塞山，是为圆熟。

查慎行：专举吴亡一事,而南渡、五代以第五句含蓄之,见解既高,格局亦开展动宕。

《诗境浅说》：余谓刘诗与崔颢《黄鹤楼》诗异曲同工。崔诗从黄鹤仙人着想，前四句皆言仙人乘鹤事，一气贯注。刘诗从西塞山铁锁横江着想，前四句皆言王濬平吴事，亦一气贯注。非但切定本题，且七律能四句专咏一事，而劲气直达者，在盛唐时，沈佺期龙池篇，李太白鹦鹉篇外，罕有能手，梦得独能方美前贤。故乐天有骊珠之叹也。五六句之用意，崔以题为“黄鹤楼”，故实写楼中所见；刘以题为“西塞山怀古”，故表明怀古之意。藻不妄抒，刘与崔亦同。此二句韵致殊隽，与孟浩然《登岘首山》诗同工。且六句用一“枕”字，以东西梁山，夹江对锁，山形平卧而非突兀，“枕”字颇能有之。其末句用意，崔则言登望而思乡国，刘则言承平不用防江，皆别出一意，以收束全篇。余故谓崔刘二诗其佳处同，其格调亦同，所以推为绝唱也。

猫解：首句见王濬率领的船队浩浩荡荡沿江南下，几乎铺满整个长江江面，气势何等磅礴昂扬；二句则急转直下，“黯然收”三字，气势上既收且下，令读者猝不及防。两句一高昂一低回，一浩荡一黯然，戏剧的张力便由此而生。最后两句“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似与其他六句略有脱节，但也许梦得怀古之意皆由此二句而出，因此本诗也落脚于此。而我更觉得这两句就像是“安史之乱”后全部中晚唐时期的一个写照：是啊，国家形式上看起来是完整的统一的，可实际上呢？国家的命运怕早已是晚秋时节，凛冬将至了。秋景萧瑟，今天让我们感慨万千的是六朝故垒，天知道大唐的江山何日也要变成后人眼中的故垒了。

附：

龙池篇

龙池跃龙龙已飞，龙德先天天不违。

池开天汉分黄道，龙向天门入紫微。

邸第楼台多气色，君王凫雁有光辉。

为报寰中百川水，来朝此地莫东归。

鹦鹉洲

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

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

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

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

与诸子登岘首山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