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读万卷书

《局外人》:以自身的真实反抗世界的荒谬

2020-06-16  本文已影响0人  九里歌行

“妈妈今天死了。也许是昨天,我还真不知道。”

这就是小说惊世骇俗的开篇,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犹如当头一棒,寥寥数语间便堆砌出一种荒诞的形象。

丧失亲人的打击是沉痛而惨烈的,可是莫尔索却以极其平静的口吻轻描淡写地叙述,仿佛事不关己,连时间也记不准确,让人十分讶异。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母亲死去了都显得如此冷淡?这便是我们意识之中类似于“约定俗成”的存在。

当这种“约定俗成”的东西成为一种标准,活着的标准,不按照这样的标准活着的人无疑在世人眼里是离经叛道的。

然而加缪正是通过塑造莫尔索这个行为惊世骇俗、言谈离经叛道的“局外人”形象,充分揭示了这个世界的荒谬性及人与社会的对立状况。

莫尔索的种种行为看似荒谬,不近人情,实则正是他用来抗击这个荒谬世界的武器。

小说主要分为两个部分:

01

一开始,“我”收到养老院发来的电报得知母亲去世,于是请假参加葬礼,但我并不知晓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也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在达到养老院以后,院长告知“我”母亲的葬礼安排在隔天上午十点钟,因为考虑到这样“我”就能为亡母守灵。

于是,在停尸间里,门房试图为“我”拧出棺木的螺丝,让“我”看母亲最后一眼。却被“我”拦住了。他问“我”:“您不想见见?”“我”回答说:“不想。”

后来,“我”喝了牛奶咖啡,又想抽烟,但是不免犹豫,不知道在妈妈的遗体旁边是否合适。“我”想了想,觉得这不算什么。于是递给门房一支香烟,我们便抽起烟来。

过了片刻,强烈的灯光映在白墙上,容易让“我”困倦。想必“我”打了一个盹儿,醒来时一群老人唏嘘的哭泣声使我失去困意。

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天亮院长问“我”是否想在盖棺之前再看母亲一眼?“我”只是简单地回答说“不”。

就这样,葬礼在阳光强烈的早晨随着往妈妈的棺木上抛撒的血红色泥土的落下结束了。

葬礼之后,“我”才意识到,除了请假的两天,接下来刚好是周六周日的假期。于是,“我”决定去洗海水浴消除昨天的疲劳。

在海水浴场,“我”遇到办公室以前的打字员玛丽·卡多纳。我们情投意合在海水浴场嬉戏,然后一起去看一部费尔南德尔主演的滑稽电影。随后,我们一起回到“我”的家中做爱。

假期结束后,“我”在上班回家的楼梯间碰到了同楼层的邻居雷蒙·辛泰斯。传说他是个吃软饭的,不过,若是有人问起他的职业,他就回答:“仓库管理员。”

总体来说,不大有人喜欢他。

他问“我”是否愿意做他的哥们儿,我说做不做都一样。他便高兴起来,把我当成他的哥们儿。

雷蒙要求“我”帮他写一封信,用言语来羞辱他的情妇。这种事对于“我”来说,同样是没有意义,做不做都无所谓的。所以,“我”帮他写了信。

这之后,整个一周,我努力工作。

周六,玛丽再次来到“我”的住所,我们再一次寻求肉欲的刺激。她问“我”爱不爱她?“我”回答说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但是“我”觉得不爱。

后来,雷蒙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邀请“我”参加他朋友在阿尔及尔附近的海滨木屋过个星期天。

恰巧老板叫“我”过去,说他有意在巴黎设立办事处,希望“我”能前往巴黎。

不过从内心深处,这对“我”无所谓。于是“我”回答:人永远也谈不上改变生活,不管怎么说,是你生活都半斤八两

尽管老板明显不高兴,认为“我”胸无大志。不过我领悟到了:这一切并无实际意义。

晚上,玛丽来找“我”,问“我”是否愿意同她结婚。“我”说这对“我”无所谓,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结婚。

于是她想要知道“我”是否爱她,但这毫无意义,“我”不爱她。而且这跟结婚无关紧要,如果渴望结婚,就结婚好了。

又一个星期天,“我”同玛丽和雷蒙准备一同去海滩。在搭车的马路对面,雷蒙指出一伙阿拉伯人是他羞辱过的情妇的兄弟。

阿拉伯人并没有跟上我们,我们急忙搭上车前往海滩。

没想到在海滩,“我”与雷蒙和他木屋主人的朋友马松散步时,碰见了之前看到的阿拉伯人。

在搏斗之中,阿拉伯人的刀划开了雷蒙的胳膊和嘴巴。他们见状便转身飞快逃掉,而我们送雷蒙寻找大夫包扎。

在沙滩独自漫步中,“我”又遇到了那个阿拉伯人,他抽出了到,在阳光中对“我”晃了晃。

钢刀反射的光阳犹如闪亮的长刃刺中了“我”的脑门,“我”不觉扣动雷蒙给我的手枪的扳机。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接着,又对着那一动不动的躯体连开四枪。

从莫尔索的母亲去世开始,到他在海滩上杀死阿拉伯人为止,是按时间顺序叙述的故事。

这种叙述毫无抒情的意味,而只是莫尔索内心自发意识的流露,因而他叙述的接二连三的事件、对话、姿势和感觉之间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给人以一种不连贯的荒谬之感,因为别人的姿势和语言在他看来都是没有意义的,是不可理解的。

确实的存在便是大海、阳光,而大自然却压倒了他,使他莫名其妙地杀了人:“我只觉得铙钹似的太阳扣在我的头上……我感到天旋地转。海上泛起一阵闷热的狂风,我觉得天门洞开,向下倾泻大火。我全身都绷紧了,手紧紧握住枪。枪机扳动了……”

02

在“我”被捕之后,立即接连几次受审。

第二天,司法程序指派的律师来狱中探视。他表示预审法官们都获悉,妈妈葬礼那天,“我”表现出了无动于衷的态度。

律师直言需要“我”表现出对于母亲死去的悲痛,我十分惊讶,自不待言,“我”很爱妈妈,但这并不能表明什么。

甚至认为,所有精神正常的人,都或多或少盼望着自己所爱的人死去

说到这里,律师当即打断“我”,显得非常焦躁。并要“我”保证,在法庭上不要出现这种言论。

过了不久,“我”又被带去见预审法官。他拿着一只银质耶稣受难十字架,希望“我”通过对上帝忏悔,借此得以让上帝宽恕自己的罪恶。

但“我”告诉预审法官,“我”并不信仰上帝。

法庭上,检察官传唤了一堆证人。有养老院院长和门房、托马斯·佩雷兹老头、雷蒙、马松、萨拉马诺、玛丽。

庭长问了“我”几个问题,表面上看似同“我”的案子并无关联。

他问“我”为什么要把妈妈送到养老院?“我”回答说,那是因为我没钱雇人看护并服侍她。他又问我这样做是否有损个人感情,“我”便回答,无论是妈妈还是我本人,都不再期待从对方得到什么了。

后来传唤养老院院长上庭作证,院长对“我”在妈妈葬礼那天的平静态度深感意外。他说那天“我”不愿意看妈妈的遗体,一次也没有哭过,下葬之后马上离去,也没有在墓前默哀。甚至,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年龄。

随后,门房同样作证,“我”不想见妈妈最后一面,甚至在妈妈遗体旁边抽了烟、睡了觉,还喝了牛奶咖啡。

同样参加母亲葬礼的佩雷兹老头表示,自己在葬礼当天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甚至晕厥过去!却没有看见我为自己的母亲流下一滴眼泪。

玛丽试图为“我”辩护,但检察官指责“我”在自己母亲下葬的隔天,就去下海游泳,并且开始和玛丽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还一同去看滑稽电影。

这之后,无论是谁为“我”作证,陪审团已经没有听进去的余地了。

最后,雷蒙为“我”作证,却被指责他是一个拉皮条的。而这个拉皮条的,无疑是“我”这个杀人犯的道德魔鬼的帮凶。

于是,出于正当防卫而开枪杀人的“我”,却因为在母亲葬礼上的“冷漠”而被指责是道德上所不容许的存在,而被判处死刑。

在第二部分里,牢房代替了大海,社会的意识代替了莫尔索自发的意识。

司法机构以其固有的逻辑,利用被告过去偶然发生的一些事件把被告虚构成一种他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形象:即把始终认为自己无罪、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莫尔索硬说成一个冷酷无情、蓄意杀人的魔鬼。

因为审讯几乎从不调查杀人案件,而是千方百计把杀人和他母亲之死及他和玛丽的关系联系在一起。

加缪评价说,莫尔索“远非麻木不仁,他怀有一种执着而深沉的激情,对于绝对和真实的激情。”

莫尔索有意无意地要跳出这个世界的既定模式,保持和芸芸大众的距离,完全遵照内心本性,做一个冷眼旁观、我行我素的局外人。这种局外人体现在几个方面:

首先是情感生活上的局外人,尤其是在这种以道德为基准而活着的世界。一个人,没有在感情方面表现出与大众并无二致的行为模式,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认定他是一个冷漠、麻木不仁,甚至是魔鬼的代言人。

其次是工作,工作是一个人实现自我价值、获取财富的重要途径。基督徒认为工作是上帝赐予的使命,即“calling”,必须要严肃认真地对待。然而,这种使命在今天却成为了资本主义对劳动剥削的伪装。

再次是死神,当他无意间错杀了那个阿拉伯人之后,无论是在身陷囹圄的漫长岁月里,还是在法庭上愤怒的审判声中,他保持了一贯的冷漠态度。人们的言辞无法引起他太大的关注,周围微末的事物却紧紧攫住了他的心。

还有彼岸世界的局外人,当人们被现实当中形形色色的苦难压迫得无路可走时,便会寄希望于飘缈的彼岸世界,渴盼能有一个永恒的上帝来拯救自己,指引道路,并祈求肉体毁灭后能灵魂升天,永享安乐。可莫尔索彻底否定这一绮丽幻想,不崇拜任何精神偶像。于是不论神甫怎样耐心劝导他皈依基督,虔心忏悔,他却不肯服从,并且坚信自己“对我所有的一切都有把握,比他(神甫)有把握得多”。

小说结尾道“我还希望处决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来看,对我发出仇恨的喊叫声。”就是这种不动声色而又颇具内力的语调,活现了一个惊世骇俗、对一切漠然的“荒谬的人”。而从“这一个”中,人们看到更多的人,乃至一个阶层或整个社会的不可理喻。那些与杀人没有关联的事情,最后却把莫尔索送上了断头台,这让莫尔索看到了世界的荒诞性,而在那个荒诞的社会中,人是没有发言权也不被重视的。

局外人现象的产生无疑是由那个世界本身所孕育的,莫尔索的存在有其深刻的外部原因。本书写于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个时期,西方世界正处于战争的恐慌之中,人们对社会充满迷惘,精神没有归宿。莫尔索们正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他们孤独、痛苦、冷漠,但又不甘于被现实的世界如此凌迫,于是他们变成了世界的局外人,自我成了自我的陌生人。他们以冷漠来反抗生活,却最终未能逃脱在命运面前的惨败,悲剧是注定的。

法国哲学家、文学家萨特评价《局外人》说:“无所谓善恶,无所谓道德不道德,这种范畴对他不适用。作者为主角保留了‘荒谬’这个词,也就是说,主角属于极为特殊的类型”。

正如小说的主题:“大部分人总是表里不一,他们做的往往并非他们内心真正渴望的。他们都有一种群居意识,惧怕被疏离与被排斥,惧怕孤单无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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