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一记

        经历了五个小时的路程，我终于到家（还好没有堵车），倒在自己的小床上呼呼大睡。早上七点的闹钟把我叫醒，起床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去吃凉拌粉皮，这样无论经历多长时间的春运拥堵都是值得的，早起也才会有意义。

        我驱动着车子出门，路上略微有些空旷，毕竟是快要过年。心存侥幸地穿梭在马路和街巷之中，希望在拐角某处撞见卖粉皮的走鬼档，因为走鬼有最好吃的酱油，也有着一座城镇的烟火，可惜临近年关大概都回家准备过年去了。

        终于在一家店面前停下来，决定坐下来等赶过来的朋友，大约五分钟，左边坐下一个胖子，板凳吱呀作响。看着案板上白花花的凉粉皮，我与胖子各要了一碟。很快粉皮被剁成小段放进碟子，酱油在上空顺时针饶几圈，再绕一圈芝麻，一份完整的凉拌粉皮就已完成。

        我略微迟疑一下，用筷子夹起一段蘸酱油送入口中，酱油的甜味顷刻融化开来，那种味道准确把我击中，我想老板以前大概也开过走鬼档吧。此刻所有的顾虑都被打消，家乡的概念才敢清晰而笃定。只有一碟粉皮下肚，才会有力气去调侃一下朋友，去谈论一年下来遇到的不顺心与挫折。旁边的胖子同样动作迅速，空荡的碟子下肚腩伸展，早晨也变得实在起来。

        如果不是胖子提出来，我不敢一个人回高中的母校。门面改过，树木没了，篮球场在施工，教室门窗紧闭，偶尔有一张年轻的脸。每一处的变动都会让自己产生那么一点怀疑：这是否真的是我来过的地方，我是否真的在这里存在过。那种疏离感一个人是难以承受的。必须找一位同学，哪怕回忆一下当年如何狼狈，如何被老师骂，也好过一个人默默站在母校的教学楼面前一言不发。

        每年回家的次数不能太多，否则是不能体会到那一点与它微妙的情感。每次我都会想一下家乡意味着什么，可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它是一个地方，有我从小吃惯的食物，有我的母校，我却已不在那里生活，那里没有我的位置，它所经历的一切离我是那么遥远。可我对于某种味觉的偏爱，舌根上的方言，种种痕迹又提醒着我来自何处。它极有可能是流动的，不是一种语言，一张食谱，一个地方所能概括得了吧。

        愿你的家乡也美好和值得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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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源：Harry Strau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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