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食杂记

一口茶

2020-08-07  本文已影响0人  千山秋叶

      茶,一片干枯的叶子。滚热的开水一冲下去,干枯的叶子逐渐从沉睡中清醒,翻滚舒展,在氤氲的热气中,便像焕发出逝去的青春岁月。人饮之,或沉静,或兴奋,或喜悦,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熨帖。

      茶,分五色,绿、白、红、黄、黑。其味各异,或平淡,或高扬,或深沉,或浓郁,各具特色。又因产地不同,而又演变成万千品种。当你开始喝茶,就仿佛打开了一扇宝库的大门,虽耗费千金,穷尽一生,恐怕也很难品尽天下所有名茶。

      有一种茶,或许不能把它归为某类。茶店老板把卖剩的各类茶底归拢到一起,便是物美价廉的恩物——高碎。

      高碎并非贩夫走卒、家境贫困之人的专享,许多好茶的老饕,也喜此物。有位老师曾对我说,善饮者当首选高碎,一杯在手,尝尽绿白红黄黑五色五味,五味调和,山南地北俱捧在手,其意境岂不妙也。

      其实,多年来萦绕我心中的,始终是那样一个场景。

      冬天,大雪,汽修厂大车间,大号的铁炉子,炉火正旺,窗外冰天雪地,屋内温暖如春。

      门帘一掀,西北风裹胁着雪片,飘进屋里,瞬间化成了水滴。一个大个子男人冲了进来,在门口跺了跺脚,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边往炉边走了过来。

      “天太冷了!这是往死里冻人的节奏呀!”一边说着话,一边搓着手,搓着耳朵。

      “是呀。来吧,坐这先烤烤火。”炉边围坐的几个人挪了挪,留出一个空地儿。

      炉盘上放着几个大搪瓷缸子,有敞着盖儿,也有盖着盖儿的。缸子没有新的,长期在炉子上放着,缸子底儿熏的乌黑,还有不少地方磕碰过,岁月的痕迹明显而沧桑。缸子里大多沏着高碎,在炉火的烘烤下,茶水几近沸腾,茶汤深褐,盖着盖儿的缸子被蒸汽顶的噗噗冷冷直响。

      炉子边上用钢筋焊着篦子,放着从家拿来的早点。混合面的馒头少,棒子面的窝头多。整个儿的,切片的,烤的焦香酥脆,布满了炉篦子。

      大个子拿起早点,端起了大茶缸子,吹了吹浮沫,吸溜一口茶水,嚼一口早点。“酽酽地来一口,舒坦!”

      酽,不是苦,是味道浓厚。一口入喉,滋味就充盈口腔,先苦后甜,回味悠远。

      很多年前,家里集资弄房子,手头拮据。然而终究难敌茶瘾,最终在一家茶店花五元钱买了一斤高碎。想在解馋的同时,好好追忆一下那种酽酽的感觉。茶汤入口,苦涩满喉,难以下咽。大抵原先高碎是好茶的碎沫混在一起,而现在多是把质量最差的茶叶粉碎了做成的。

      酽酽地来一口茶,竟成了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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