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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味两相浓

2020-07-27  本文已影响0人  雪狼湖

        人的胃的确是有记忆的。

        小时候曾经吃过的那些美食,在远离家乡的日子里虽然再也难饱口福,但那种回味却久久的氤氲在了记忆中油然要惦记。以后不管身在何方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强烈的呐喊在不时地呼唤我向故乡所在的方位常常望去原来,想家也是需要有借口的!

        家乡的美食美不胜收而又不胜枚举,对美食我是怀有深厚感情的,因为它与亲人和故土紧紧连在一起,家乡人讲话“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三个薄的两个厚的呀”那我就从关系最好的几个说起说起。

        面条被家乡人亲切的称为“其子”,听上去更像是慈爱的父母呼唤自己的孩子类似“狗子”、“妮子”之类的昵称,浓浓的乡音中裹挟着厚厚的深情。

        从罐罐里抓上一把黄澄澄的小米,再掬上些黄豆,添上多多的一锅水,熬出来的米汤才最适合煮其子,而且得是最勤劳的主妇赶出来的其子才最有劲道,吃着能有嚼头。其子放到米汤锅里大火三五分钟的样子,我曾最为钟情的“米其子”就能往出捞了。清淡的米汤,白花花的其子,不需要任何的调料,只知道憨厚付出的家乡人从没想过对生活有啥过多的奢求,米其子也像极了家乡人的性格——直白而质朴!

        端碗上桌,桌子上早早的就拌好了一盘去年秋天就开始腌制的“辣疙瘩”咸菜,没有经过岁月沉淀的咸菜相伴米其子是缺乏灵魂地,撒上红红的油泼辣子,这样的咸菜才够性格。咸中带辣,辣里飘香,一筷子米其子,一筷子咸菜,并着窸窸窣窣的吮吸声,听上去很带劲,跟庄户人家的日子一样,咸的浑厚,辣的火爆,淡的质朴。

        “饽饽”并不算家乡独有的东西,如今各大商场和超市里都能买得到,只是换了个更书面的名字——“石头饼”而已,也有各种不同口感可供人们选择,但是总觉得嚼不出童年时候的那种味道。

        “七月十五打饽饽”是我们那一方的习俗,至于有什么典故和传说也无从考证,母亲说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谁知道还有啥意思哩?

        起面摊成饼,可薄可厚,大小似碗口,卷上黑乎乎的“调花盐”,精髓全在这一团黑里,到底有些什么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总之闻着就是香。火上架着一口大铁盆,把烫热的石头子先拿马勺舀出一部分,然后把面饼铺在盆里剩余的石子上,再返回来把马勺里的石子铺回面饼。少顷,灶台上便能溢出香气儿,那是一种调花盐伴着麦香的友好口感快速的拿一把趁手的小铁铲一一把饽饽扒拉出锅,稍有怠慢就可能烤焦变糊,想必它也是个急脾气。外焦里嫩的面饼上留下了石子烙下的大小不一的坑,看上去坑坑洼洼难免有些丑陋,但贵满全身那种焦黄焦黄的颜色却着实令它依然骄傲!

        天很热,火很旺,母亲的汗水也很多,来不及擦就滴答滴答掉进了面饼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种童年时期久违的味道原来竟是妈妈的汗水!

        每到逢年过节,母亲都会给远在深圳的大舅蒸上一篦子馍馍给邮过去,尤其是用野菜做出来的“菜馍馍”还有拌上酸枣蒸出来的“酸枣馍”更是深得他们全家以及邻里四舍的钟爱,舅舅一家离开家乡也有十多年了还依然惦记着家乡的味道。他说还是家乡的馍馍好吃,能呡出麦穗的芳香和故土的气息,大城市的水土是远远不及地。

        看来美食有时候也跟人一样,离开了曾经赖以生存的土壤,缺少了家乡山水的滋养,即便再有光鲜亮丽的外表也难掩其内心的孤寂。

        前不久,大病初愈的舅舅给母亲打电话说还想吃“菜馍馍”,母亲嘴里应承着撂下电话对我说,你舅舅还真成了城里人了,都过了季儿了,哪还有野菜啊?我说大概舅舅是想家了吧,母亲老半天没有吭声,眼里的泪花却不停的打着转,她也想舅舅了。

          “蒸饭”本是黄土高原的“糜子”才能做出的美食,有着浓郁的地域特色。而今经济繁荣时代,已被精明的企业包装成商品流通于市井。望着精美的包装不免思绪万千,这样的美食让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本应是皇冠上的明珠,怎能流落于凡尘俗间!哎,蒸饭也跟我一样与家乡已经渐行渐远。而我只有在记忆的碎片里努力的搜寻着曾经的斑斑留痕,反刍着,怀念着。

        那个时候的蒸饭只有“坐席儿”才可以吃,因为只有曾为它努力过的人才配享用,既是一味佳肴,更是一种礼遇,于是人们就时常盼望着谁家娶媳妇,嫁闺女。凑个热闹,窜个忙,吃个席。

        我还清楚的记得结婚的头天,家里院外都挤满了前来赏光帮忙的左邻右舍,有看着我长大的,也有我看着变老的,大家三五成群凑在不同的角落里说笑着,凌乱着,忙活着,为明天的席儿做着精心的准备。父亲猛的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几位老实憨厚的大伯跟前耳语半天,又将一盒盒烟塞到他们手里,我隐约听到有位大伯说“娃结婚咱帮个忙么,可有啥里,还能要娃的工钱里呀?”父亲说“这是娃的喜烟,也是老规矩”。后来父亲跟我讲,蒸蒸饭是个麻烦活,着实熬人,要把一大盔子的糜子还有红枣、红豆挑出杂物再清洗干净,没有个十来八遍哪能行,还得招呼住蒸圈的时间和温度,这几位邻居都是细详人,交给他们,木唠叨!

        那一晚父亲跟我讲了很多,说是庄稼人就这样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咱不给人帮忙,人也不会尽心的给咱出力,你看这满院子窜忙的人,这都是平常咱给人帮忙换下的,邻里邻外,乡里乡亲,就得互相照应着,帮衬着。这就是朴素的庄稼人,他们没读过什么书,也讲不出多大的道理,但最平实的生活点滴中却折射着最至深的活人哲学

        婚宴的当天蒸饭如约而至,把最美味的佳肴献给最尊贵的宾朋,香甜可口的蒸饭最能表露出事主的热情,每盘热气腾腾的蒸饭都凝聚着全村人最朴实无华的乡情,每一口地道的回味都能感知到黄土地的厚爱,承载众多意义的美食应该是高贵的,是当之无愧的“明珠”,因此我为它而今流落于市井而愤感不平!

        想起美食的时候就自然能想到家,而想起家的时候也同样会想到美食。

        前些年父母还住在农村,隔上一段日子我就会给母亲打电话说想回家转转,她每次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吃啥?”我也总会回答“随便”因为“知子莫如母”,在她看来没有一碗“米其”唤不回的游子,而我也长长拷问自己究竟是想亲人了还是想“吃头”了?想想也都无所谓,难道不是一回事吗!心照不宣的默契印证着母子情深,而记忆中的美食总能勾起思乡之情。

        岁月不更,人生易老。当我长成当年父母的样子,他们也成了爷爷奶奶的样子,苍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蹒跚的步履,沧桑的脸上写满春秋,用他们的话说是真的干不动了。

        后来将他们接到城里,可二老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是张家长就是李家短,总有不可辩驳的理由让他们托着疲倦的身体来往穿梭于城乡之间,让人看着有些心疼。尤其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母亲准要告假“回去挖点野菜吧,要不过两天就不能吃了”,对此我却欣然应允,实话说也真是想那一口吃食了!

        念念菜,灰灰条,马刺刺,龙柏芽,白蒿苗,槐米儿,榆钱儿,小蒜儿,……有长在地里的,有生在坡里的,还有结在树上的,有些名字是方言土语的叫法,根本无法用文字表达甚至连拼音都没法打。不过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所谓呢?经过母亲辛劳而智慧的烹饪都统称为家乡的味道。

        “土能生万物,手是聚宝盆”。这片黄土地像母亲一样在世代无私的付出着,不管肥沃还是贫瘠总能想尽一切办法倾其所能的养育你,只要足够勤劳,就绝不会亏待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的山水见证了我的成长,家乡的美食滋养着我茁壮。有道是“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当年我处心积虑的非要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自认为是一只雄鹰需要比这里更广阔的天空去翱翔,不知这到底是一种上进还是一种背叛,在外漂泊多年才发现,我只是一支随风飘落的风筝,偶尔也会飞的很高,但到底还有一根长长的线在牢牢的牵引着,这根线就是记忆中的美食,深深刻在胃的最深处,时刻提醒我线的另一头是家乡。

        树高千尺也不能忘根,树越高根就越深,而我的根依然还在故乡。

        离经多年,我依然热爱曾经的美食,热爱养育我成长的故乡,热爱朴实无华的家乡人,我永远不会背叛家乡,而是远远的仰望着,守护着,思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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