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应我一声好吗?
2021年3月19日晚上七点,我娘在医院住了5天,抢救无效死亡!我的心跟着空了,我又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2021年3月14日晚上两点,我手机语音突然想起来,经常夜间关机的我,那天因为睡得晚没有关机,是弟弟的电话,我接起来,弟弟哽咽着说:“姐,咱娘快不行了,你快回来吧。你别自己开车了,让姐夫送你回来吧!”我的眼泪接着就流了下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突然?”“咱娘睡觉时候还好好的,可是12点多吐了一被窝,送医院是脑出血复发。”电话那边已经是泣不成声,我摇晃醒我对象,让他穿衣服送我回家,朦胧中的他见我泪流满面大概知道了什么事情,也就没有多问,一路上,他开车往家赶,我在副驾驶上一直哭,脑海中全是我娘这些年来受过的罪,吃过的苦!
从我记事起,我娘于我就是一个按照周或者月相见的,我家姐弟四个,因为当时计划生育、又因为我家重男轻女的陋习,我从出生11天就被抱到姥姥家开始了逃命的成长之路。我印象中我在各个姑姑家待过,在姨家待过,在姥姥家最多,在江苏苇子地里,我娘为了生我弟弟,在那个小土屋住过,伴随着那段记忆的还有我额头上 的大疤。我娘怕蛇,苇子地里很多蛇,一次我娘去河边洗衣服,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蛇,我妈大叫,却不敢过来,那个时候我大姐7岁,我三岁,我就记得我大姐将我弟弟放回那个小土屋,告诉我在这看好弟弟,我去给咱娘挑开蛇,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大姐多么懂事,她怎么会不害怕蛇,到现在大姐也是怕蛇的,可是那时的她就拿着铁锹去了。我在家自然是待不住的,我用床单把弟弟放里面,抱不动就拉着走,去找我姐和我娘。到了那里,附近的邻居爷爷已经将蛇清理走,说是一条死蛇,我娘泪还没擦干,还没感谢完那位爷爷,看到我拉着床单拉着弟弟,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抱起弟弟。对于我,那是一个小片段,但是对于我娘,那应该是那一年多在江苏湖里小破屋生活的常态吧!
再大一些,我跟我娘就越来越生疏了,我在家的时间很少,印象中就是我娘偶尔去哪个亲戚家看一看我,那年我五岁,在我姥姥家,我娘哭着回了娘家,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一定是不好的事情,我娘哭的很厉害,鞋子都没有穿,头发凌乱无比,身上的衣服全部是泥,好像是被打了。我娘越哭,我姥爷越生气,大嗓门说了很多,我不记得是说的什么了,但是我记得最终我姥爷让我娘先回家,我就远远跟在我娘后面,直到到了一条小河边,我娘才发现我,她又哭了,抱着我哭了,我模糊的记得我为她擦拭眼泪,然后我领着她过那条小河,我娘执意要抱我走,我不大愿意,可是力气太小,拉不过我娘,最终趴在我娘背上过得河!那时我印象中的唯一一次跟我娘的亲密接触,我娘唯一一次背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娘在家被我大爷一家人打了,原因是下雨天积水太多淹了庄稼,需要把水泼出来,我爸不在家,只能我娘一个人去泼,我家的地和我大爷家的地挨着,他们说我家的水进了他们家,起了争执,打了架,我娘一个人对我大爷一家人,自然是不占上风的,无奈回的娘家,之所以哭的那么厉害,是我大爷家二哥将我娘按到水里,差点淹死,那场面现在我想起来都觉得后怕,是怎样的愁和恨,又是怎样的争执能让一家人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又是自己的亲弟媳妇置于死地!我娘回娘家后,我姥爷召集了40多人,三辆三轮车拉着去给我娘出气,我大爷一家人自知理亏,躲到别村没有相见,这件事后来是我爸怎样抹平的我不知道,长大后的我一直为我娘懊恼,在这个家受的罪太多太多,也逐渐理解了她为什么非要个男孩。我爸兄弟姐妹十个,人多事多,生活又不富裕,怎么能不受欺负!
12岁那年,我不在姥姥家上学了,在我家和我姥姥家居中的镇上上学,那时候我很不情愿,总觉得是因为我娘和我爸我才没有办法好好上学,需要更换学校,包括我的姓名也是用的别人的,就怕被查出来我是超生的,没有户口的“黑孩”,我拒绝让我娘去看我,就算是在学校被同学欺负,被大个的同学用脚踹,自行车被扎破胎,我也不告诉我娘,推着自行车哭着去姥姥家,那一年我恨我娘到了极点,我娘给我的零花钱,我两三天就花完,花完后想回家的时候回家要钱,不想回家,就一天吃一顿饭,不饿死就行。后来伙房的阿姨们跟我慢慢的熟悉起来,她们允许我赊账,因为个头小总是够不着打饭的窗户,她们就把我的饭打到我饭碗里等着我去拿,那时候我一直觉得是人家可怜我,是我性格好,叫人填,自己维护好的关系,才有的这样的待遇,后来才知道,是我娘每次都去那边看着,看我打不上饭的时候给人家打的招呼,提前将钱存到人家伙房,这样我以为的是赊账,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吃喝,等着我娘来还钱,其实是我娘已经提前付完!到现在我都后悔当时跟我娘吵架就说恨她,说她根本不是我娘的话!
08年我家盖了新房子,那时候我娘突然扬眉吐气了起来,以前经常跟我爸吵架的,现在也不吵了,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除了去干活就是出去玩,还去了泰山,牡丹园等,带着我姥娘和我奶奶去我们那看寺院。家里条件好转后,我娘的人际关系似乎也好了很多,越来越多的人来我家给我娘说这说那,我娘会经常给我说哪个邻居是好的哪个邻居心眼多等,吃过苦的她,怎么会不记得谁帮助了她,谁在她危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了!
10年我考上大学,我娘高兴的逢人就说,逢人就夸,好像考上大学的不是我,是她!
11年国庆节,我娘,我爸、我弟还有我,还在一块收玉米,风风火火的干活,在地里等待着我娘送饭,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我娘生病前,我对我娘的最后印象,假期过后没多久传来的就是我娘生病的消息,轻微的脑出血,那次恢复后,9个月后我娘又一次复发了,两次的病种使我娘最终失去了劳动能力,只能在家自己照顾自己,那我们也是开心的,相比那些病重去世的,我们还有个娘。我和姐姐们不止一次的相互安慰,而且我娘除了不能干活,脑袋是清醒的,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就是爱睡觉,就是胃口特别好,特别胖,我们成天给我娘说减肥,控制我娘饮食。
这些年,因为我娘的身体状况,因为我弟的不务正业,不知上进,我不愿意找对象,就想着等我弟稳定后,我把能够帮助我爸的都帮助了,就轻轻松松的成家立业,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伏地魔,也不想被人觉得我的家庭是我的累赘。
今年我三十岁,我娘为了我的事情成天念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打电话问我找到对象没有,问我是不是在外面结婚了,嘱咐我一定要正儿八经的找个人家,不能学坏,不能不找,更不能找有家庭的等等!虽然我娘帮不了我什么,可是我娘还是那个一心只想着你好的人!
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因为没有经验,因为脾气犟,受了很多委屈,可是在家人面前,在朋友面前,我依然是那个坚强的没有任何难处的女强人,只有我娘,每次打电话会问:“妮来,妮累不,吃饭了不,我想你了,啥时候回家啊?”
去年我在幼儿园工作,过年要求不能回家,我给我娘说我找了对象,我娘一直想要见一见,可是放假时间太晚了,一直到腊月29日我和我对象才商量回我家看看。我第一次领男友回家,我爸说我娘兴奋的一晚上没有睡觉,夜里一直问我爸几点了,怎么还不来?折腾的我爸也没有睡觉。第二天见到我对象,我娘打完招呼后反而不说话了, 这让我很意外,我以为我娘会拉着我对象说个 没完,等回来后给我娘视频,我娘才说,我爸不让她多说话(我娘第二次生病后落下说话不利索的毛病),怕说多了我对象不高兴!那天我还清楚的记得我走的时候,我娘依旧坐在我家大门口台阶上,哭着说开车慢子点,别着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时我与我妈最后的面对面对话!
大年初五早晨五点,我娘让我爸打来视频,说想我了,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光想着我这边离职后就可以回家了,就给我娘说再等等,我娘让我出了正月就订婚,让早结婚,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困得眯着眼睛。那天下午,我表姐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给我娘打个电话,她晚上两点多电话打到表姐那里的,我真后悔,那时候您那么想念我,我都没有尽快回到您身边去看看您,都没有问问您身体是不是又不舒服,光想着离职后我好好带您出去玩。
正月里您有空就给我打电话,问我回家的事情,问我订婚的事情,我被问的很烦,索性不理您:“再问我不接电话了哈”,您一边骂我熊妮子,一边赔笑脸说问问。
3月13日星期六,我这边终于离职了,我和我对象将家里收拾了一遍,将不用的东西都搬到车里带回家,我收拾了很多可以在家住着穿的衣服,我都已经盘算好了,在家多住几天,带着您和姥姥出去玩,您喜欢去的地方,这次都去。我给您打电话说我后天就到家了,您给我要手机,说给我打电话的是不方便,我还埋怨之前刚给您买了一个,您说给我姐家孩子了,我哄着您,行行,回去再给您买。我把我不用的那个手机也装进了车里,星期天下午您让我弟打电话问怎么还没到,我给我弟说是明天周一到家,我弟还说咱娘以为是今天那,一直在等着。可是我没想到,您连一天都没等我。这是您最后一次问我啥时候到家!
过去的种种,在我脑海中一次次浮现,每次都能够让我泪流满面,我懊恼我对您还没有尽孝,我懊恼您没有看到我结婚,我懊恼没带您出去玩,懊恼您清醒时候没有等到我。女儿不孝,总是觉得您是因为锻炼的少才会生病的,所以想着办法让您走路,让您锻炼;女儿不孝,就算看到您行动慢了,也不扶着您走,总觉得扶着您走路,您就闭着眼睛不看路;女儿不孝,不能让您放心的离开。
我去哪里才能再喊您一声娘,什么时候您才能再应我一声,告诉女儿今后应该怎样过。娘,您多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可是我依然找不到您, 您总是不打招呼的就走,我多想一直在梦中沉睡着,这样我还能够看到您。
您胆子小,从生病后总是说害怕,晚上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出门,您在那边害怕吗?您总是不放心我们,不放心我弟,您走后还能看到我们吗?娘,我还有好多话想跟您说,我还没有出嫁,为什么就没有了娘,我从小是被您抛弃在外的孩子,终于回家了,终于承认了这个家,可是您又抛弃了我!娘,您听到我说的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