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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印象 | 旋转的四季

2018-09-14  本文已影响115人  a6c8f18306c6
Schmidt拼图:《旋转的四季》

重庆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远行。

那年深秋,北京奥运会的热潮还未完全散去,大街小巷里音响里偶尔还能听到“北京欢迎你”的歌声。拉着行李箱走出重庆江北机场的候机楼,温暖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用这座山城特有的方式送来问候:

“嗨,远方的客人,热吧。”


                                         早春

我的故乡在一座北方小城,那里的冬天和夏天同样漫长。当地人总是戏谑地调侃,说“它们一见钟情,联手赶走了春天和冬天,从此得以长相厮守”。但重庆不一样。不同于北方的干热,重庆的热,更像是南方小铺里细腻湿润的蒸笼虾饺。

寒假后的返校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北方的柳树还没冒芽。但在两个小时的航程之外,重庆江北机场的风已经蠢蠢欲动地浮躁起来。打车回学校的路上,一口地道方言的出租司机有着山城标配的好车技,一路油门不带减速,颇有把出租车当过山车开的架势。风从敞着的车窗里呼呼灌进来,吹得脸颊发热。厚外套捂得后背有些冒汗,像是煎牛排渗出的汁水,再渗进薄薄的毛衣里。

                                         盛夏

重庆地处西南内陆的四川盆地,长江、嘉陵江和乌江交汇于此,似乎注定了这座城市不会缺水。

四五月就到了梅雨季节。对于在北方长大的我,绵密如牛毛细似针尖的雨曾经是只存在于诗中的描述,却在这里变为了现实。这种雨比其他的雨都有耐心得多,下起来几天都不带停。即使打了伞,衣服和鞋也很快就会被濡湿。

我在室友的提醒下买了几个除湿盒,撕开封口的铝箔纸,塞进寝室的衣柜里。等暑假前想起来的时候,盒子已经变得沉甸甸的,里面的水也攒了两三个指节那么高。

待到黄梅时节过了,重庆的气温也已经悄然攀升到三十多度。在这个似夏非夏的季节,出门可以忘带钱包钥匙手机,但绝对不能忘了遮阳伞和防晒霜。千万别小看寝室和教学楼之间的几步路,如果不涂防晒,一个夏天就可以晒黑两个色号。常穿的T恤、短裤和凉鞋都会在身上晒出印记。即使几个月后衣服被塞进箱底,但身上的晒痕就仿佛分手后不曾清空的记忆,需要一整个冬季的时间来淡忘和磨灭。

蒸笼里的夏天并不好过。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叫嚣着,要把闷热的汗水排出去,但空气里的水汽聚拢过来,细密地黏在皮肤上。即使出了汗,也不觉得凉爽。

总算熬到七月份放暑假,赶紧脚底抹油地收拾行李回到38℃的家乡避暑。据朋友说,暑假地两个月是重庆最热的月份。家家户户的空调都开到最大功率,24小时不停转。要是不巧遇上停电,就只好拖家带口地去商场待上一天,等来电了再回家。

“没办法啊,没有空调,屋里根本热得呆不住人。”朋友转发过来一个抖音上很火的小视频。我点开,里面的人正在测量重庆主城区的地面温度。电子温度计嘀嘀响了两声,屏幕上赫然显示:60度。

                                          暖秋  

暑假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九月份返校,重庆的气温依然坚挺。夏天应该要过去了吧?我暗自琢磨着,却没看到秋老虎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冲我露出甜美的獠牙。

跟同学寒暄起暑假的话题。大家纷纷笑称,作息时间已经改到昼伏夜出。朋友有约?好啊,等太阳下山吧。

秋老虎的威力很快就毕露无疑。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人是到校了,课却不怎么用上。每天早上撑着阳伞下楼,瞄一下宿舍楼旁的电子显示屏:“由于气温原因,上午放高温假。下午是否上课另行通知。”于是就欢呼雀跃起来,买上饭和零食回宿舍吹空调,心里期盼着下午也不用上课。

秋天的特产除了老虎,还有栗子。

我从没吃过生的栗子。天气转冷时,是北方街头的糖炒栗子卖得最好的时候。大铁锅里铺着一层黑黝黝的糖砂,掌勺的大师傅把栗子倒进锅里,加一些糖浆。一把长柄铁铲挥舞得虎虎生风,栗子和糖砂被高高抄起,再哗啦啦落下。大师傅不时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抹去额头的汗珠,若是在武侠小说里,大概就是位大隐隐于市的铁砂掌传人了。等到锅里噼里啪啦的响声越来越密,香甜的热气勾得路人围过来排队,糖炒栗子就出锅了。

交了钱,看着大师傅拿铁簸箕把栗子装进纸袋,接过来打开边走边吃。刚出锅的栗子还有些烫手,是好剥又好吃的。用大拇指和食指从开口的地方一捏,栗子壳“啪”地裂开,黄棕色的栗子肉完整地露出来,趁热一口咬下去,又甜又糯。

在重庆的第一个秋天,跟南方的小伙伴一起去超市,才发现栗子竟然是可以生吃的。生栗子比熟的难剥得多,要用牙齿咬破外壳,把栗子掰成两半,再慢慢剥皮。生栗子吃到嘴里脆生生的,汁水多且甜,一集美剧的时间就能吃完半斤。

我与美味的生栗子分道扬镳则是因为一次意外。掰开那只栗子时,我忽然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当中阻碍,让掰开的栗子依然“藕断丝连”。低头,一条白白肥肥的大菜虫正钻在两半栗子里,肥软的身躯左右蠕动着。

我蓦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强忍着内心想要尖叫三分钟的冲动,把咬成两半的栗子和蠕动的虫子甩进还没吃完的袋子里,用力打个死结丢进垃圾箱,再冲出去把整袋垃圾扔掉。回来之后连洗了三遍手,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无论任何方式烹饪的栗子都敬而远之。

                                         凛冬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形容重庆的冬天,大概是“没有暖气”吧。

在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冬天是干燥而寒冷的。凛冽的风仿佛被严寒打磨出了利刃,得用厚围脖、毛线帽和兔子手套严密贴合每一寸裸露的皮肤,才有胆量出门。棉靴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下来。隐藏在冰雪之下的瓷砖不动声色地等待猎物,看看谁会一脚踩滑摔个狗啃雪。

而重庆地处西南内陆,属于亚热带季风性气候。虽然与温带季风仅两字之差,但冬天的气温通常不会低于0°。下雪就更罕见了,我在重庆的四年间,也只见过一次。

那年的冬天比往常冷些,让人觉得本就合该下雪。虽然在我看来,这种程度的雪只能用“飘”来形容。而且地面温度高,雪花落地就化,只有山顶才有薄薄的积雪。但物以稀为贵,不少人专程从主城区开车来歌乐山看雪,堆一个巴掌大的小雪人坐在车前盖上,冷飕飕的冬天就变得鲜活起来。

雪天的校园也多了几分浪漫。男生跑到女生面前,挥着手里的袋子兴高采烈地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啦!”他哗啦一声打开袋口,露出了里面洁白无瑕的——一袋子雪。从旁边经过的我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只悄悄对室友说:“但愿他女朋友不是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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