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
和刚上一年级的小儿子闲谈眼保健操,惊讶地发现时隔三十几年后这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和爸爸好奇地看着他给我们做他们的眼保健操,我们努力回忆着给他表演我们的眼保健操,一家人兴趣盎然。
小儿子又好奇地问:“那你们小学和我的小学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那你们有操场吗?”
有吧,不过不是你们那种环形跑道,就是教室前面的一块空地,小石子路。
“哦,我知道了,就像我们学校的中庭是吧?”
不,它就是一幢楼前的空地,我们只有一座教学楼,而且只有两层。
“啊?!”小儿子惊讶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们学校低矮的楼梯间里住着我们的老校长和我三年级时的语文老师,正好一人一间。周一到周六,他们都吃住在学校里,只有周六放学后才会骑自行车回家。
“那你们下课了在哪里玩呢?”貌似小石子操场又小又容易摔倒,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走廊、操场,学校哪儿都可以玩呀。
“玩什么呢?”
印象最深的是跳橡皮筋、踢毽子、甩大绳,有时也会丢沙包、拔河。
“甩大绳?那种两个人甩,很多人排队跳的吗?”小儿子的眼睛Blingbling的。
对啊,冬天的时候,校长也会和我们一起玩,他很会甩绳子,老师也会和我们比赛踢毽子。
“啊?!”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又有些兴奋。
校长对他们这一代人来说,是一种称谓,是主席台上的领导,可能只有开大会才能遥遥地望见;对我们,校长是坐在我们中间,一起上课一起玩的大顽童,是一份鲜活的回忆。
前几天看电视剧《大考》,爸爸直呼太假了,说现在哪个校长还能叫得出学生的名字,还夜巡学生宿舍呢!是呀,菜场小学副校长正义凛然地站在校门口泼妇骂街似的警告家长这个、告诫家长那个,倒是见过几回。
可是当全剧终,所有学生高考结束欢心地奔向家长,校长王本中一个人转身,退回到学校,潇洒挥手的背影里,我看到了我的小学校长。
他没有王本中那么高大、年富力强,瘦瘦的、个子也不高,永远是一身蓝色的中山装,衣服上彷佛蒙着一层淡淡的粉笔灰。我进小学的时候,他应该有点年纪了。他教过我们数学,有时也会给我们上音乐课,生气的时候,脸一板,一咬牙,狠话还没爆出来,上面的一排假牙就先蹦出来了,引得我们一群孩子在下面哄堂大笑,好像从来没有觉得笑话校长是件很不礼貌、很严重的事情。
小儿子听我讲到这段,捧着肚子笑个不停。这哪里是什么校长?明明就是电影里的憨豆先生。
“那他不生气的时候呢?”
春天,他会带着我们中高年级的孩子去爬山;冬天,下了课和我们一起玩啊。他丢沙包时最坏了,声东击西,眼睛看着、嘴里喊着的是这个孩子的名字,手却把沙包扔向了另一个孩子怀里。
小家伙听得如痴如醉,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学?
“那你们中午在学校吃饭吗?”
都是回家吃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们小学是建在村中间的,除了前面是村庄和路,左、右和后面都是一望无垠绿油油的农田。大家都是结伴走着回家吃饭的,吃完饭就往学校赶,好像也没什么明确的午休时间,中午休息很长时间。因为我记得有一个夏天,我吃完饭特别想穿裙子,一个人在箱子里找啊找啊,找了很长时间,等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其他同学都在午睡了,但是上学路上我也没有听到钟声。
“钟声?难道你们学校还有钟?我们学校的是铃声哎。”
你们那是电子铃,定时会响,我们小学的是一个灰不拉几的钟,挂在二楼老师办公室旁边,老校长站那拽几下绳子,当、当、当,就上课了。你说到吃饭,我想起来了。老师是统一在学校里吃的,有个小厨房,请了个大娘做饭。小厨房旁边还有一口井,洗菜、做饭用的。学校操场边上应该还有菜地,我记得上课时有时会看见不上课的老师挑水浇菜。
“什么神奇的操作?老师还要种菜!”他直接惊呆了。
先给你讲个搞笑。有次,几个男生下课时溜到小厨房偷吃了老师们的肉圆。
“然后呢?”他捂着嘴笑,怎么还有这么调皮的男生,为啥要偷肉圆吃呀?
没有然后了。就是厨房大娘发现肉圆少了,少不了骂骂咧咧,老师们才不会像排查特务似的对全校学生严查拷问呢。
我们老师除了要种菜,还要干其他体力活的。有一年暑假,我还看到他们在操场上抡起大铁锤锤石头,可能是把大石头敲成小石子。那年暑假过后,我们原来的泥操场就变成了小石子操场,下雨天就不烂糟糟的了。
大石头敲成小石子,现在的孩子是无法理解铁杵磨成针、愚公移山似的神话故事的。
“你们学校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没了,他很小很小,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他的全部。我很想把他画下来,是原来被农田环绕的样子,外面是绿绿的农田、小河,里面是正在操场上丢沙包的我们。我毕业后,老校长就退休了,后来村小就不办了,合并到镇上中心小学上学了。
“妈妈,那你画呢,画出来让我看看,一定很美。”
嗯,他明明就在我的心里,可是,我画不出来,妈妈画画水平太差了。
2022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