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过年
腊月二十九,母亲来我家过年,正月初三就被我强拉硬拽送回家了。并不是我舍得让她走,只是觉得一个人在家的继父更需要他。原想让继父一块来的,可是家里养着一些鸡、鸭离不了人。母亲来过年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觉得我年前打扫卫生伤了手,不方便做一些事了,她要来帮我伺候家里的大大小小。
我的手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还挺严重,要看谁来看待这个问题了。手是腊月二十三伤的,花了一百五十块买了一个网红擦玻璃器,就是吸铁石的那种,因为操作不当左手食指被夹在两片擦玻璃器中间了,没多夹,也就刚刚整个指甲盖的一截,当时疼的是眼冒泪花,感觉整个心脏也快掉下来了,无奈当时家里没人,很多矫情的表情和泪水也就自我安慰忽略了。我敢保证我买的绝对是真货,因为一个人扳扯半天都没弄开,大概有十五分钟吧,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越压越扁,也越来越紫,自己脑子里的那些简单医疗常识不断冒出,要是长时间不扳开,估计手指头得压坏神经,于是着急忙慌的出门找人帮忙弄开。小区院里一个人也没有,走了好几分钟才来到小区门口的小卖部,或许走的时间也不长,只是当时太疼了,觉得时间特别漫长。到小卖部说明来意以后,这家的女人赶紧叫来了他的老公和儿子,父子两一边拿改锥撬,一边用力扳,才把那玩意帮我弄开。被释放以后的指甲盖整个都是黑紫的,圆的手指头压成了扁的,除了疼没有其他感觉。道谢以后赶紧去医院看了看:“骨头没事、回去养着吧,千万不能做活儿了”。这是医生安顿的,从医院离开回到单位上班已经迟到了,工作特别忙,一直从下午五点做到十点,不停地跑前跑后压根就忘了医生的这番安顿,晚上回到家睡在床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为了能早点睡着,开了瓶红酒,喝的半蒙,稀里糊涂天亮了。第二天手指头肿的特别特别厉害,就连拧个毛巾都困难,最耽误事的是电脑不能碰了,十个手指头打字变成九个了,伤了的还是顶梁柱,很多工作一下子就慢了半拍。年底了工作量特别大,每天加班加点也赶不完,腊月二十八了,家里还卫生没搞、衣服没洗、吃吃喝喝更是没买也没做,只好搬老母亲出山。
母亲来了的时候手指头已经没有明显的痛感了,只是还是麻木、发凉,前面的肉跟后面的指甲盖一样硬邦邦的,母亲心疼的一顿痛哭,从我呱呱坠地那天起出的一切意外一直细数到今天这一场,只要是她想的起来的和看见过的都念叨了一便,哭的我挺烦的,不过最后那句我记住了:“做个笨女人有什么不好,什么也要自己挣,什么也争强好胜,你看你比别人多出多少事,我和你叔叔认识时候(这里指我继父)哪有什么感情呀,哪里讲什么三观呀,还不是过了一天又一天,喝一口水也是他去弄,米米面面什么时候轮到我关心了,你倒好,一年到头就这一个人忙里忙外,冲马桶的水钱、擦屁股的纸钱都得自己挣,妈妈是心疼你了哇”。说到这里我赶紧把她扔在家里去上班了,要不然可得委屈哭一阵子,我的心酸我哪能不知道,只是平时没人提我也便不习惯矫情了,再说了我的性格还不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此刻还好意思教训我,现在她跟我提我叔叔的好,当初父亲去世还不是她一个人硬着头皮把我们姐妹三个拉扯大。
母亲来的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上班脑子一下就放松了,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母亲说这叫:“放乏”,起来草草吃了一口就又睡着了,安顿晚会前叫我,结果家里大大小小愣是谁也没打扰我,真就在晚会前才把我叫醒,醒来以后手机里有不下一百条关于新冠肺炎的消息,我跟母亲说:“我睡一觉,咋一下子就这么严重了呢?昨天跟同事聊起还觉得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咋现在就不让出门了呢”。
客厅看了一晚上晚会,电话拜了一晚上的年,母亲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是提醒所有亲朋好友别出门、戴口罩的事,我真没想到我睡了一天,她居然学习了一天,微信、快手里的各种预防病毒的办法他都过滤了一遍,居然锁定了关于钟南山的每一条动态,此刻俨然像一位专家一样跟人们传授该如何预防呢,此刻我也突然顿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说的不只是老年人的经验教训多,更是为了子女刻苦学习的精神也非常强大。
母亲在我家主要承担保姆一职,一日三餐、茶点、水果随时供应,还要打扫卫生和普及春节习俗,该上香了、该接神了、该响关门炮了、该喝茶水了,这些事虽我从小就听他念叨了,可是活三十多年还是一点记不住,我跟她开玩笑说:“等你们没了,我们老了,过年就成了正儿八经的放假了,什么也不讲究了”。母亲骂着说:“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好活了,根本不理解那时候穷人过年的祈福都是发自内心的期盼”,我本想说一句那是封建迷信的,可是这一句怼的我竟无言以对,原来我不迷信是因为我太幸福了,和社会教育和自身学识没一点关系。
正月初一吃饭、看新闻、睡觉,一天都没事可做,连开个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得看楼上楼下有没有开窗户,会不会传染,各种新闻吓得更是毛骨悚然,感觉病毒就在一门之隔的楼道等着我们呢,母亲开始担心我叔叔了,她给我叔叔打电话“千万不能出门”,原本打算母亲不在,让叔叔去我哥哥家里吃饭的,他们住的特别近,可是病毒一闹腾,叔叔多心怕万一有病毒传染给各家,就一个人在家凑乎吃了,叔叔不会做饭的,看着他自己做的那不香的饭食,我决定明天在我上班前,务必赶紧把母亲送回去。这些年我们不在跟前,也幸亏有叔叔在,我们才这么放心的顾着自己的事。当初母亲再婚我是最不高兴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此事和母亲闹矛盾不想回家,我也不会那么早就结婚。叔叔为人很好,母亲自己的亲孙儿、亲外孙别人问起“亲奶奶(姥娘)还是亲爷爷(姥爷)”时,孩子们都异口同声会说“亲爷爷(姥爷)。当初反对母亲再婚也压根不是叔叔的问题,是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母亲的生活里我都会不高兴吧。现在天天照顾母亲的居然是我曾经寻思上吊怎么都看不上眼的叔叔,想想也真混账,如果当初不是哥哥不理我的威胁,估计他们也早被我拆散了,母亲的晚年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日子呢。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接纳叔叔的,大概是从母亲病了不用我们第一时间陪在跟前起,也大概是我们有了孩子以后扔在母亲那里不管时候起,更或者是家里有什么稀罕吃吃喝喝母亲让叔叔一次次给我们送到家里来开始,总之现在感觉虽然他不是我们的父亲,可他是母亲的依靠,为此我就不能大过年的不管不顾叔叔的感受把母亲一直留在跟前伺候我。
大年初二打算送母亲回去的,可是一早收到了单位放假的消息,我一提要送她回去,她居然哭了:“你手疼的啥也不能做,我回去了,你吃啥喝啥呀,妈妈哪能丢下你了”,我看看自己的手指头,除了还是有一点麻木没有知觉外,好像除了我妈,整个世界都忘了它是一只残手了。看她哭哭啼啼不愿意回,我也不敢再提了,毕竟我真的不会做什么饭,也懒得不想做什么饭,有妈在跟前的日子真的很享受。晚上给叔叔打电话问起他的吃喝,看着家里简单的饭食,我的心一阵泛酸,就连儿子也笑话我:“妈,你也好意思”?
初三上午,没和母亲商量就把她的行李放在车上了,尽管她还是不想回,可是我还是铁着心把她送回去了,三十多公里的路程,她唠叨了一路,各种不放心,各种替我担心,把她放在家门口我赶紧就往回赶,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没时间住娘家,现在是有时间不敢住,疫情闹得人心惶惶的,车都没下,母亲就让我摇起玻璃赶紧走,用她的话说:“不是妈妈不要你,是人们都知道你工作天天接触各种人,怕邻居们说三道四”,我当然能理解了,要不是院里这些张嘴的鸡鸭,我们也不会这么为难,叔叔也住在我家里一切都不用顾虑了。
回来以后自己做饭,不知道是超常发挥了,还是饿了,也没感觉到多难吃。一天就这么又过去,孩子真是闹腾,闲的能把我生他那年放丢了的东西给你翻出来,一会骑窗户上看雪、一会客厅里倒腾电视、一会又瞎看几眼书、手机、平板电脑,拿起这个放下那个的,他跟我说:“妈睡得腰疼,玩不动游戏了,你带我下楼转转可以不”,我指了指阳台上那台三年没有启动的跑步机说:“你在那上再玩会”,“
我还是给我姥娘打电话看她在干嘛吧”,视频里母亲又是在厨房忙,她笑着跟我说:“晚上和你叔叔喝粉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