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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5  本文已影响0人  口十_子

我生在南方。

不是书上写的烟雨朦胧,似诗似画般一片祥和的故土。除了连苛责呵斥的声调都是婉约绵长的福利院义工,我找不到这个肮脏破旧的土地上,有丝毫唯美的意味。

我和秋没有父母,也不知道来历,生日是被捡到时的日期。秋睡在我的旁边,她只说她大概大了我三岁。

秋喜欢摸我的头发,说很顺很滑,像她母亲。

我曾问她哪里来的母亲。

她说她常常会梦到一个穿着深蓝色丝绸长裙的女人,跑过来抱住她,哭着喊她女儿。她闻到女人顺滑长发上的香味。

我没有说话。

后来想起她那天泛红的眼眶,和闪烁在脸颊上的晶莹。我想她大概很想有个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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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十八岁时,带着我去了新的城市,用打工攒的钱,给我在学校旁边的还建楼里租了一间房。

没有蟑螂和老鼠会在半夜爬上我们的床,我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厕所,也不用担心冷天洗澡时会突然淋下一盆冰冷的脏水。

那个夏天是我们第一次有钱买电风扇,她不说话时会盯着旋转的扇叶看很久。

我们没有枕头,把用麻绳粗捆的竹席搭在木板床上,只要翻身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躺久了后背却总会生生硌得疼。

侧身时秋就让我把头枕在她的手臂上,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后颈,修长的手指如梳子般理着我凌乱毛糙的长发。

她说,宁,你要读书,以后就能找个好人嫁了,就不用像我这样活着了。

我问她,你是怎样活着的。

她没有再回答我了。

我们为了省下电费从不会开灯。黄昏的橘红色阳光透过光秃的窗,直直地印在电风扇的外框上,我抬头时看见她眼中只有深深的暗蓝色夜幕,平静的像一汪深水,有着大海般的沉寂与落寞。

我常常会感到离别的恐惧,却又觉得我们会就这样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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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蚊子很多,我总会半夜惊醒,痒得浑身乱抓。

而秋很少会在,即使在也只是一个人坐在窗边,刚及肩的卷发蓬松杂乱地散在颈后,手臂搭在膝上,指间夹着一根廉价烤烟。

棉麻的米色吊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胸前,月光照着她裸露着的肌肤惨白得几乎快要透明。她干瘦得像一根火柴。

我看见有只硕大的蚊子在她手背上吸血,她不拍死也没有动,就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很努力的学习,但还是超不过同龄人的功课,有时无力感和疲倦会令我厌恶这种干涩生硬,如福利院馒头般,日复一日机械做题的枯燥。

但秋总会用她细长的手指轻轻地穿过我的头发,冰凉的指尖摩挲着我的发根,让我的神经瞬间清醒过来。

她把我揽在她怀里,像一个母亲那样。

她说,宁,你好好读书,不用担心钱。

我说好,然后埋下头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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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很顺利,侥幸过了二本线几分。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是秋的生日,抱着我时她开心得几乎要留下眼泪来。

秋换上了她最喜欢的长裙,是一条深蓝色印着花纹的丝绸长裙。

她在商场的落地镜前转了又转,深蓝色的裙摆像插图里的大海,波浪晃得我几乎要晕倒。

她涂了深色的口红,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问我好不好看。

我说好看极了,像个明星。

秋笑得更开心了,揉揉我的头顶,说走,姐姐带你去买衣服,我们晚上去大餐厅下馆子。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交了房租学费还能维持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但还是选了一件棉麻的米色吊带,和秋在家时穿的那件很像。

我喜欢棉麻材质贴在身上时的触感,肌肤会感到舒适和放松。

秋不太喜欢我穿着露出肩膀和锁骨,她皱着眉头说我还小,应该再多穿点。于是我买了件淡蓝色的针织开衫套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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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的确是一家很高级的餐厅。服务生彬彬有礼,问我们有没有预约时也没有上下打量的目光。

秋似乎很平常这样的场合,我抬头时看见她颧骨上闪着的亮粉,似乎是刻意打理过后的卷发,波浪在肩膀上和深蓝色的丝绸来回摩擦。

她指了指里面的一桌,说有,028的沈先生。于是服务生弓着腰摊开手掌一路领我们过去。

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相貌并不英俊,很普通的憨厚。手边摆着玻璃纸包好的两束花,鲜艳的玫瑰瓣上还带着水珠。

大提琴声低沉地压着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男人是谁,秋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秋向他介绍我,这是宁,我妹妹,我总跟你提起的。

沈说,你好,毕业快乐。然后将一束花递到我的面前,另一束递给秋。

我没有接,点点头就坐下了。

倒是秋一把接下两束花,连声道谢。她似乎很惊喜,像个小孩子般抱着花直笑,沈顺势将手搭她的腰间游走。

这顿饭吃的很慢,他们几乎都要忘记我的存在。

沈常常会切一小块牛排蘸上酱汁喂到秋的嘴里,或是举杯与她相碰,秋也从不扫兴,总是仰头一饮而尽。

鲜红色的酒液和秋深红色的口红交融,她抬手时露出了一只镯子。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款式。

席间沈去了洗手间。秋用手摸着我的长发,手指少有的温暖舒适,眼神柔和地望着我。

她说,宁,我好像爱上这个男人了,要是他能娶我就好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到余光里,她垂目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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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再蜷缩在阴暗的还建房里,大学有了寝室我便搬了进去,而秋大概在和沈同居。

这个长得很沉稳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脱发和大肚腩,反而很懂得讨她的开心。他会给秋买许多新款的衣服首饰,陪她去很多西式餐厅吃饭。

但相比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我更觉得他像秋的一个长辈。

从小孤独的秋,并不与我谈心或倾诉。

她只是把我当一个妹妹,因为有着像梦里母亲般的长发,于是就轻易地想给我她的爱,让我不用经历她所经历的罢了。

而沈却像她黑夜里的烟,恰好能在这个时候填补她心中的空荡,于是她奋不顾身的跳进了那片深蓝色的大海里。

去寻找她自以为的救赎。

秋不再打工,也常常没有时间单独见我。只会坐着沈的车来学校看我,拎着大包的化妆品和衣服鞋子。

她还是喜欢摸我的长发,用指尖揉搓我的发根。但甲片上的水钻常常会勾住我的发丝。

她说,宁,你该学着打扮自己了。

沈在一旁搭腔,是啊,这么好看的脸蛋,打扮一下肯定是个万人迷吧。

难道我不好看吗。秋假意吃醋,别过脸去,用手推搡沈的胸膛。

沈连忙说着没有没有,然后笑着将手搭上她赤裸在外的肩部,手指上下抚摸她的肌肤。

我看着秋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剔透光洁。但沈的无名指上,有两道常年佩戴戒指的压痕。

我们似乎走远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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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说,他消失了。

我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点了一支烟。

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沈消失了,他去找他老婆了。

我把烟盒递给她,她没接。

是不是你说的。

他有妻子,他不会娶你的。

她抢过烟盒,狠狠摔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冲我咆哮。

我知道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女的说啊。

我知道他有妻子,但只要他爱我我就不在乎的。

秋开始哭,眼泪落在深蓝色的丝绸上。

她用手指去抹脸颊,我看见她食指蓝色的甲片已经掉了,明显的肤色在十根手指中突兀地宣誓着存在感。

我说,他不爱你。

她不做声,只是落泪。

我张开手臂轻轻环抱住她,她似乎讨厌这样的束缚,挣扎着用力推开我。

她说,是的,没有人爱我,从来都没有。眼泪布满了整张脸,就像她幼年谈起梦里母亲的那个夜晚。

我还是贴上去抱她。用手指抚摸她蓬松而枯燥的卷发,就像那些夜晚她用冰凉的指尖摩挲我的发根那样。

我去吻她脸颊的泪水,想用满是烟味的嘴唇亲吻她如深海般悲伤的瞳孔。

我说,秋,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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