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命的一点思考
每次在路上碰到呼啸着驶过的救护车,或是在家中听到“滴嘟——滴嘟——”的声音,瞥见投射红色蓝色交叉闪光,我都会忍不住设想: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有个人突然生命垂危,旁边的人在焦急等待,仿佛电视剧里的场景。
但我知道,现实往往比电视剧复杂,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单线条可以解释的。现实没有电视剧里主角即将命悬一线的预告bgm,我们无法预知死亡。
死亡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疾病或者外力。
对于疾病这种东西,我以前有个奇怪的思路——尽管以前觉得天经地义。
好像也不只是疾病。
我以前觉得所有东西都是顺理成章发生的,所有东西都有标准答案,所有东西都可以找到原因。比如为什么有的人会生病,他们生病的原因是什么一定可以知道。
再者,比如某人得了什么病,他就是得了这个病。我没有想过他是要去医院确诊,经过很多检查。
我没想过医生有时候也会犯错误,病人会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然后是为什么。
我没想过有的人也会不知道自己在生病。
我意识到这些后,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我不知道。
毕竟,很多人都是在癌症后期才查出来的。
因此,我问我妈妈: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生病的呢?
就是会感觉不舒服呀。
那太抽象了吧,我最近也经常感觉不舒服。
不会的,比如某个地方出了问题,身体会有反应的。
我想到身边的一些死于癌症的人。
我的外婆,邻居家的叔叔,远房亲戚家的伯伯。
外婆的离世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知死亡。
但是当时年纪太小了,还没上幼儿园,我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甚至有时区分不了是以前做过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记得外婆躺在白色的帷帐里,姨丈跟我说外婆睡着了,让我去叫醒她。(隐约记得是这样)
我便去了,掀开帷帐,我看了一眼外婆的脸。忘记有没有呼唤她了。
但我马上感觉到了害怕,外婆死了,我是知道的。
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直面接触死去的人——或者说,尸体。
但我不知道这一幕究竟是我的梦境还是现实,这是我不确定的。但是印象太深刻了。
能够确信的记忆是,妈妈和阿姨们趴在棺材上大哭,那是在棺材马上要封上土的时候,仿佛是最后的告别了。
我记得妈妈和爸爸在大厅里支起火盆一边烧外婆的衣服一边哭。
我记得我们小孩披着蓝色的丧衣,妈妈已经顾不上我,表姐告诉我要哭,我便努力挤出一些眼泪,但好像也有点难度。但是不哭应该是不合理的。
说实话,我对外婆的记忆太少了。我对她印象的还原,很多也只能靠墙上挂着的肖像拼凑出记忆里的那张脸。
要是要勉强拼凑出记忆里的快乐画面,我好像想起外婆带我们在院子里玩耍。
是不是真实发生的,我也记不清。
关于生命的一点思考那时候妈妈刚结婚,生下我,我妈刚怀上我弟弟。
算了一下,也没比我现在大几岁。
我是无法设想在我这个年纪,突然失去妈妈是怎样的心情。
我对我妈妈的依赖很深。有一次梦见妈妈突然去世,我竟从梦中哭醒了,但被那种彻底的悲伤吞噬的感觉我还记得。
我妈妈是个很坚强的人,从外婆去世那阵子后,我就很少见到她掉眼泪了。
我只记得有一次她做饭时,我在旁边跟她聊天。她说这道菜是外婆最拿手的,我看到她眼眶突然好像有点湿润,但是马上又消失了。
然后就是我上大学的那天。第一次离家那么远那么久。那天我忘记为什么闹脾气,现在想想是离家的心情作祟。
我要求我妈陪我去买双鞋子,就我们两个人。但我们那时候还不熟悉附近,问了保安,走了很久,还是不见半点影子。甚至连路人都没有,只有呼啸的车子。
我们决定不买了,往回走。但我走着走着突然在马路边号啕大哭了。
然后我妈也哭了。她说你别这样,我也想哭了。
再然后就没有了。
我好像把话题扯远了。继续回到死亡的话题。第二个是外力。包括自杀,他杀,意外。
由于稀里糊涂选的这个专业,侦查学。我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案件,也亲眼见过两具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一个绿色,一个黑色。
具体不解释太多,因为我不想回忆。
我对死亡还是惧怕的。
所以我经常想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这个专业。
我会看很多美剧,看《犯罪心理》,看过《汉尼拔》,美剧里的死亡好像是常见的,而且很多充斥着暴力。
我看到许多变态杀人狂,对有些我感到害怕厌恶,但看到有些人的遭遇我又心生怜悯,觉得情有可原。
但这又让我觉得矛盾难受。
他们可是变态杀人狂啊。
在接触了更复杂的世界后,我对法学、司法也产生了怀疑。
我们如何确信一个案子的事实就是我们相信的那个事实呢?
我们还要用这个事实,去裁量他人犯下的罪过,让他为此付出金钱、名誉甚至生命的代价。
所以我不敢拥有这样的权力,至少目前不敢。
因为我不敢确信一个事实,因此我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坚定地捍卫它。
甚至在辩论时,我也无法坚定地站在一边。
我感觉自己更像个和事佬。
好像任何事情都有它的道理。
我犹豫不决,我总在想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善的,什么是恶的。
我是否曾经犯下一些我没有意识到的错误?
《寻梦环游记》的设定太过巧妙,它将真正的死亡定义为被人遗忘。
确实,记忆是人类最宝贵最独特的礼物。
关于生命的一点思考也因为这样,死亡才显得不那么可怕吧。
尽管我不记得我的外婆,但我妈妈记得,我舅舅记得,我阿姨记得,我外公记得,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个记得她的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