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老城墙脚下

2023-01-23 本文已影响0人觀風䖏

周末，睡梦中被窗外施工作业声吵醒。身居高楼，分贝无形中放大，让我从心底感受到发展的热潮。凭窗，向南可观览大半个甘泉县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向东可平视伏陆山和沿着山脊修筑的城墙，一如巨龙蜿蜒的长城，给甘泉这座山城以屏障。西可俯瞰西门坪鳞次栉比的建筑，断断续续的老城墙，像昨日不经意踩断的蚯蚓，在岁月的风尘中残留。高处不胜寒，隐隐坐立难安，约了几位朋友，一起去看看这座小城的老城墙，回味她的沧桑，感知她的愿望，抚慰她受创的灵魂。

甘泉古县城，东依伏陆山（亦称凤凰山），西临洛河，平面呈圭首型，周长约1560米，城墙夯筑，残高6-8米。唐武德元年（618年）置伏陆县，天宝元年（742年）因城南美水故，改为甘泉县。据地方志记载，古城在明清两朝数次维修补造。明洪武七年补筑，正统十二年重筑，成化间知县王凤补筑，后残毁无存。景泰中又建，万历元年知县邵宠修。清顺治十一年知县余明彝、康熙元年知县高有基、雍正七年知县吴敦俭、康熙四十八年知县姜朝勋、乾隆二十八年知县汪永聪等，直至民国年间均有重修或补修。至解放前，甘泉老县城可谓城坚炮利，其坚固程度和防御力很强，国民党守军据险盘踞多年。1993年版《甘泉县志》记载：“1935年12月20日，彭德怀率中央红军第一团、第十三团、工兵营、炮兵营4000余人，围困甘泉县城，25日攻城未克。1936年1月13日，在城东瓦窑沟挖洞，施行坑道作业，未克。2月22-28日撤离北上，围困甘泉城任务交新编红29军及赤卫军。”1951年，由凌子风导演的电影《陕北牧歌》公映，影片就是在甘泉老县城取景拍摄，今人可以在网上搜索观看，一睹甘泉老县城的雄伟风貌。

国有国门，家有家门，城亦有城门。谈及老县城的城门，瓦窑沟口，大约在税务局这个位置，曾经是甘泉老县城的南门。孩提时，和伙伴从官井巷玩到老城墙，踩着脚窝攀爬上去，沿着荒草中一条路径疯跑。元宵节晚上，我们在城墙上看西门坪放烟花，空旷的野外，夜色如漆，在大山的背景下，烟花极尽灿烂。而北门，大致在如今邮政和电信局这个位置，印象不是很深了。传闻在修建美水饭店时，城门碍事，一位倔老汉大手一挥，令工人拆掉，顷刻间北门土崩瓦解。西门大概在如今武装部巷道下台阶位置，随着当年住户的密集修建，为了通行便利，消失是早晚的事。查乾隆三十年《甘泉县志》载：“唐天宝初建，东倚伏陆山，周围六百六十丈七尺高二丈六尺，土筑，池深一丈，炮台八座，南北二门，南曰永安，北曰永定，北有瓮城。”“西门额曰应昌。嗣经冰火，城上堞垛门楼一概无存，土牛坍坏。”三座城门古代皆有名称，南北门常用，而西门不通，又有记载：“西门有言其不利者，故城开时闭。予不诣堪舆家言，询之知者，则以为照山不佳，开则地方不宁云。予因案年分，以往事证之，其言殊不谬，遂仍闭之。”此三座城门，未在战争中消亡，却不容于今，想来令人唏嘘。

老城墙，现存较为完整和连续的是伏陆山上的城垛、堞堆、烽火台等建筑遗迹。在瓦窑沟及博物馆院内，各有一小段城墙遗迹。而在平地上，从县第一小学至第二小学，于棚户区穿过，断断续续有四、五处城墙遗迹。一小的西门外的土墩，是老城墙西与南交汇的角台，下有一孔接口窑洞。往北，至老城墙西门，教育局家属院外的帮畔路工程和畔下的居民平整院落，早已让这大段的城墙只残留下地基，还有菜畦和老杏树。西门往北，尚有两大段城墙遗迹，下面都有窑洞，拱着不倒，也算难得。其它一些零碎的价值不大。再往北，临近二小，这一段城墙令人惊喜。这是西城墙与北城墙的交汇处的角台，一个完美的折角部分。和之前的城墙一样，借助夯土层土质的坚实细密，过去的居民也在这里挖了成排的窑洞，并且接上了石窑口，门窗保留完好。这是地道的陕北窑洞，古朴、自然，它的生活气息已经融入了老城墙，有了历史的味道。窑外一棵老杏树花团锦簇，几株樱桃树在努力挤出嫩芽。在城市发展的今天，这种老院子越来越少有了。老城、老窑、老树，和谐存在，带给城市的居民以记忆和乡愁。

再截取一段乾隆版县志，“王制曰：量地制邑，度地居民。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此城池之所为设也。邑邻边陲，又居鄜延之冲，城曷可以顾。自明季兵火，城处处可逾。而百年来枕席不惊，则无形之固坚于金石，徒恃险欤。考北城，自城楼过西及迤里（加走之底）而南，而西首乃另筑墙二十六丈，其尽处不属于城。意者，城形有所取象。但东既沿山，而又空其西，外入者不见城之雄，故筑此以崇观瞻欤。未雨绸缪，非耀武时比靡费，应惜故估修未登入也。”这段话论述了为什么要修城池，和平的环境更坚固于金石。为什么还要修建保护，未雨绸缪。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问题，一些过去显得很重要，今天看似没用的东西，甚至阻碍今天的发展，但将来有用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了，让后人徒留叹息。

不说老北京城的遗憾，也不论老延安城的更替，单说周边兄弟县城，只有少数还留下老城墙的山体部分，除甘泉外，其它县城平地上的老城墙部分几乎荡然无存。你没有的我有，这说明我们的老城墙，已经成为稀缺资源。不要嫌弃它不是砖石垒就，夯土的层理依然厚重壮丽。城市不缺楼宇，我们希望布局公园、绿地，更需要古迹、古建筑、有特色的民居长留人间。如今的甘泉，树立了“全域旅游带动”的发展战略，随着甘泉大峡谷为代表的自然景观、以“雪地讲话”为标志的长征路、以千年美水、银杏树为印象的历史文化为世人所认知，甘泉城未来必将成为旅游城市，“美水文化”会成为我们的特色品牌，老城墙为游客触手可及而不是眺望，多元化有层次的城市风貌成为我们的名片。保护和传承历史是时代赋予我们甘泉人的责任，让文化元素赋予甘泉以新的魅力，在未来大放异彩。

走在老城墙脚下，瞻仰它的风采，看着脚下的路，思绪万千。历史与现代两条线交汇之后，我们更应该看到未来的方向。我由衷希望，我们在城市规划和建设中，最大限度保留有价值的历史遗迹，比如老城墙，还有和她已经浑然一体、互为依靠的老民居。即便为难一些，即便舍弃一些利益，也要尽量保护下来这些老城墙。可以设计成老城墙公园，让我们在休闲的时候看到历史；可以巧妙地圈进学校，让她成为校园一景，成为思想教育的基地；可以在她的侧面改成道路，让历史占用我们几米的路，守护着我们前行。我们应该有判断有智慧有能力去做到。如此，则传下一段佳话，不负古人告后人。

2022.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