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
01
接上集:
等我醒来,已经是次日凌晨。微弱的太阳泄进我的病床。父母弟妹守在我的床前,熬了一个通宵。我对亲人歉意的咧嘴一笑,对爸爸妈妈和弟妹说:我又让你们添麻烦了。
父母的眼里噙着泪,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阿秀啊,我可怜的孩子。
弟妹也走过来说:姐姐,看到你那样子,我们都害怕极了!真以为你会死呢。
我心想:是的,是父母弟妹这边的力量,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父母弟妹,阿宝会抬着我来这镇上医院吗?这会子,兴许早已停尸野外,无人问津了吧?
弟弟和妹妹流着泪站在一旁说:姐现在没事了,你要好好的,我们会保护你的。
嗯,我点点头笑了。我仿佛又回到了做姑娘时候的温馨欢乐之中。
阿宝完全成了一个关心体贴的合格丈夫,喂我喝水,伺候我的饮食起居。
我知道,他是做给我父母弟妹看的,用行动告诉我的父母弟妹,他对我夫妻恩爱,感情和睦。
我也没有点破他。更不想对娘家人说丈夫出轨负心的事情。是呀,有啥说头呢?谁叫自己套不住丈夫的心啊!说来说去,还不是承认自个的无能。
真羡慕死生活中有些女人,除了能把自己的丈夫管得服服帖帖以外。还可以迷倒周围的一片男人,我真是叹为观止,望尘莫及呀。
也有把生活弄得一地鸡毛的家庭,事情的导火索是,男人会打女人,女人往娘家跑。
男人最痛恨的事,就是女人一吵架往娘家诉苦说事,回家后丈夫因为这件事,互相埋怨理论,说到不合处,便又是一顿痛打。
在我出租房的旁边,住着一个本地人。她的丈夫,经常因为琐事打骂她。每次受了委屈,女人就往娘家跑。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向娘家外门,诉说丈夫家的种种不是。罗列婆婆的虐待,老公的打骂。非得让娘家人来向夫家人兴师问罪不可。
殊不知,这样会让亲家变成仇家。老死不相往来。不仅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矛盾还会变本加利。丈夫对她也愈发的狠了,丈夫说:反正你也不顾我的面子,经常对你娘家人说我打了你,打你就打你,我打死你。
男人一边说,一边抡起拳头,一拳下去,女人杀猪般的嚎叫着。几次我去劝架,被他老公的拳头失手落到脸上,弄得我眼冒金星,鼻青脸肿。我救架的时候,女人趁机披头散发地跑了。那男的用眼睛瞪着我,余怒末消。好像在说我:多管闲事。弄得我看到他们夫妻打架的时候,不去劝架不行,去劝架也不行,真是两头为难。
看到他们这样,我更加相信,家庭的事,夫妻间的事。自己处理不好,就甘愿当一个失败者。莫去向娘家人说三道四的,这样,父母姐妹心里听了又会添堵。倘若拿丈夫兴师问罪,丈夫会把这份怨气反过来,又撒到自己头上,形成恶性循环。
更重要的是,娘家人会对丈夫,有非常不好的印象和看法。丈夫也会对自己娘家亲戚,怀恨在心,虽然敢怒不敢言。
这又何苦来着?因为自己经营婚姻的失败,把双方都陷入了无谓的嫌隙,隔阂之中。
这几天,看到阿宝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子,他是怕我在娘家人面前,拿他说事吧。看到他为我熬出的黑眼圈,我的心也软了。没病的时候,我就没有向父母通风报信的习惯。这会子我就更没有那个嚼舌根的念头。
当父母弟妹都走了的时候,我问阿宝:叔呢?咋没见他?
叔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他说不想耽误当天的农活,阿宝回答。
这次我生病花了不少钱吧,咋弄到的这许多钱呢?
都是你弟弟垫付的,我身上没钱。借也来不及,走得急嘛。等有钱了,想法子还给舅子就是。
你虽然在当村干部,可我没有见你一分钱,我们的生活,不知为什么总是这样的艰苦。瞧那些种田的普通农民,也比我们过得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阿宝没有答腔,我顿了一下继续又说:你在大队上当这个书记,什么也没给过我,却把心给了别人。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互敬互爱,现在你却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我,难道我在你眼里,我就那样让你堵心讨厌吗?
阿宝,我求求你离开那个媚娘吧!回归到家庭上来,就算不当大队书记,只要我们一心一意过日子,就是种田也欢乐呀!
现在你回心转意,我以前的事都可以原谅你,如果你一再这样对我,久而久之,恐怕我的心也会凉的,会记恨你的。
阿宝看着我,过了一会才说:在感情上我是对不住你,夫妻生活已经归于平淡。再加上媚娘对我好,我没有把持住,逾越了底线。一时半会我想回头,媚娘恐怕也不让啊。
阿秀:你就让我这一次吧,只要你跟我生了男娃之后,我想我的心会慢慢向着你的。
难道是我不想生吗?难道我喜欢别人骂我绝代婆?但这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到呀。
是的,这个我懂。丈夫讷讷地回答。
02
在医院住了七天,丈夫对我一改往日的冰冷。自从丈夫和媚娘好,丈夫几乎就像空气一样,让我抓不到,摸不着的。
这几天丈夫是实打实的在我左右,也不找什么理由来搪塞我,比如大队上要开会,大队上还有什么什么事没处理好,可以随便找一个理由,便可以借故离开我了。可是这几天他却没有这样做。
每天父母会叫弟妹,给我送来鸡蛋汤,鸡蛋汤里还飘着一些瘦肉丝,还有白米饭。我知道,父母给我这么好的伙食,一天该会吃掉父母10天的粮食。我这样透支父母的粮食钱财,真正是罪孽深重啊!吃着这些美味佳肴,我是和着泪咽下去的……
医生说:我失血过多,最少得住半个月的院。一周后,我就执意要回家,我不想再给父母弟妹添累。我叫阿宝办了出院手续,背着父母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脚有时像坠了铅一样重。有时又像上半身,有块磁铁吸着我离开了地面,轻飘飘的。走在平路上,也轻一脚重一脚的。像年轻人戴了个老花眼镜走路一样,模里模糊识不出个深浅。
我忙找到一根树枝,用它做拐杖,防止身体控制不好平衡摔倒。我知道自己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造成的。
回到家,仨个大女儿还在门口巴巴的望,小女儿歪在一张板凳上,睡着了。 鼻涕把两边脸颊子弄得黑乎乎的。
几个大的女儿,围在一起吃着一束鸡冠籽野果。孩子们见到我出现在家门口,一下子哭着扑进我的怀里。妈妈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裂开嘴艰难的一笑说:跨进了阎王爷的门槛,又被他推了出来。他说要放我回来带你们呢。
此时小女儿也醒了,从板凳上翻身爬起来。露出满腹委屈的样子,气嘟嘟地站在那里不理我。
我从兜里掏出一包膝头盖果子。是母亲临别时偷偷塞给我两元钱。我花了一角五分钱,买了两包果子。花了四角五分钱,买了三斤沙子盐。又在小镇上,花了七角五分钱,割了半斤肥猪肉。就是回家好好犒劳犒劳孩子们的。
这包膝头盖果子,回到家后我用秤子秤了一下,只有九两重。我叫供销社的工作人员称一斤给我,他把包果子的报纸也算在里头,凑了一斤。
大女儿珠珠,打开纸包里的果子。用鼻子闻着果子发出的烤箱里的那种香味。二女儿闪闪也也学着姐姐的样子,用鼻子闻着果子发出的香气。她们都舍不得动手去吃。三女儿亮亮伸手想吃,被二女儿闪闪用手打开了伸向果子包中的手。
小女儿晶晶看着三个姐姐,又看着果包里的果子,咽着口水却不敢伸手去拿。
此时大女儿珠珠,拿了一个果子往我嘴里塞。一边对我说,妈妈你吃果子吧。我们多久都没吃这么好的东西了。
我躲闪着大女儿递过来的果子,对珠珠说:我生病这段日子,你外祖母天天买这种果子给我吃,我都吃腻了哩,你们吃吧。我去做饭炒肉给你们吃。说完围上围裙,去灶台忙开了。
珠珠用狐疑的目光望着我,执意要拿那颗用面粉做的膝头盖果子,往我嘴里塞。我就是不肯吃,用嗔怪的语气对珠珠说:你咋那样不听话呢?告诉你我吃腻了,还那样蛮干的强迫着我呢?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
珠珠见我态度坚决,便把那只递果子的手缩了回去 。把那颗果子给了晶晶,又拿了一个给亮亮,然后给闪闪。自己用鼻子在果袋中又闻了闻。然后小心翼翼地包好纸包对三个妹妹说:今天大家都吃过了,纸包里的果子留着,等嘴馋了的时候再吃吧。这果子里面还有爸爸妈妈的份呢,我们别独吞了。
仨个妹妹,看到姐姐严肃的神情,都听话的点着头。
四个孩子围着纸包,贪恋又幸福的望着!仿佛纸包里的果子,是珍馐百味,天地间再也难找到的,仅此一种的好吃之物!
我叫大女儿吃一颗吧,可她就是不舍得吃。我也没法子。只见其她三个女儿手上的果子也还没动口,他们互相对比着,手中果子的大小,颜色。用舌头在果子上舔了舔,晶晶把果子送到珠珠的嘴边说:姐姐,不信你也舔一舔,这果子好香呀!
珠珠舔了舔果子,然后啧了啧嘴唇点了点头。然后叫晶晶自己去吃。
我问十一岁的大女儿,我生病这几天,她们是怎么吃饭的?
大女儿告诉我说:叔爷爷每天会送一点番薯粥汤来吃。没吃的啦,珠珠便会带着三个妹妹到山上去采泡子,蜜蜜茶,鸡冠籽这些野果子来充饥。
我听后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幸亏没死。倘若死了,这几个孩子不仅要拖累叔父。天长日久叔父哪能顾得了她们。兴许一个个也都活不成,会跟我来地下的!
我一边洗刷锅盆,七天没在家。大锅头里面残留的半碗野菜,大约还有半瓢野菜汤已经在锅里冒着气泡,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两口小锅里有一点剩水,有一只盖着锅盖,一只没盖。好像在告诉女主人,这里的荒凉破落。
03
半个月后,阿秀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如初了,自忖着应该叫叔来吃一餐饭,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可是打开米缸,阿秀却犯难了,米缸里一粒米也没有。她咬咬牙,扭身走出了家门。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小袋米,大约有5斤左右。手上的米是转了好几家邻居才借到的。
阿秀叫珠珠把父亲叫回来吃晚饭,又叫闪闪和亮亮去请叔。晶晶赖着也要跟姐姐们一起去,阿秀哄着晶晶说,宝宝就在家里看妈妈给你做米饭和好菜吃。小女儿才回身围着妈妈转了,三个女儿各自高高兴兴的领命而去。
阿宝也听从了我的话,回来吃饭了。叔也在闪闪,亮亮两个女儿的簇拥下来到了家中。叔的手中还提着用毛边纸包着的一包红色散白糖。看来糖留存的日子很久了,纸包上明显有红糖融化的痕迹。
是呀,难得有钱买上一斤红糖。大部分时间是亲戚串门的时候收到的,算是最贵重的礼物。自己一般都舍不得去吃,留着串门的时候,又把这份贵重的礼物原封不动奉上。
还没进家门,闪闪、亮亮,就在门外大声的喊着。妈妈、妈妈,爷爷来了。爷爷还拿着糖咧。
我赶忙迎上去,接过叔手中的糖。心里有着十二分的愧意对叔说:叔啊!今天我是想请你吃一顿便饭,用这个方式来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的。你却拿这么贵重的礼来,我咋担待得起呀?
叔用一双青筋暴突的手,握着我的手说:阿秀,苦命的孩子。你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啊!说句实话,那天扛着你走到半路,我都想放弃了。现在好了,你总算死里逃生了,叔这不也高兴吗。
不瞒你说,这斤红糖还是我老姐,半年前来家中串门时买给我的。我舍不得动它,小心地放置在一个瓦罐中,保留了近半年之久。我担心放红糖的瓦罐中走到空气,会融化糖粒,看来还是没保存好。你就将就着用它兑开水喝,补补身子吧。千万别舍不得吃啊!
看到叔从自己的嘴上,忍下来的这一包红糖,我接过叔手上那包红糖,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忙扭过头,怕叔看见我的眼泪,一边用手扶着叔走进了家门。
由于租住地狭小,一个不到10平方米的房间里,放着两张凳脚床,和一张吃饭的小圆桌。吃饭的地方和睡觉的地方都在这里。
因为没有放碗具的地方,菜碗和洗好的碗筷都放在圆桌上。占据了圆桌的1/2.。两只水桶,和放衣服的那只蚌壳箱。挤在离饭桌不远的床东头。由于放不下那么多衣服,还有一些衣服,干脆就放在床头上。整个房间里塞满了家什物件。
阿秀从床下抽出一张凳子,让叔坐定。阿秀把桌上的碗筷,挪到了床上先放着。歉意的对叔说:叔实在是对不起!是我不会收拾,来到我家,就像进了牛栏猪圈,你就多担待些吧。
叔说:不是你不会收拾,而是房子太小,放个屁也腾不出个地方。让孩子们到桌上来坐吧,大人随便站着吃也不碍事。此时,阿宝也从大队上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瓶新曲酒。
一进家门,阿宝就满脸笑容的叫了一声叔,然后拧开了烧酒瓶的盖子。对叔说:今天咱叔侄俩,痛快的喝掉这瓶烧酒。说着便往叔的粗瓷大碗里倒上半碗烧酒。
阿秀端上一盘辣椒炒片刀肉,这肉片还是阿秀生病,回家的时候父母给的钱买的。那天回家的时候,给孩子们吃了一点点。大部分肉还留在盐罐子里,没舍得吃。
一碗是用番薯粉做的粉皮,还有一碗油炸黄豆。这几个菜其实算是阿秀家中最奢侈的一顿大餐了。
阿秀笑盈盈地对叔说:叔,你和阿宝吃吧,我和娃都吃过了。
晶晶看到桌子上的菜,咽着口水对母亲说:妈妈,你咋说我们吃过了呢?我可一点都没吃呀!肚子正饿着呢!
晶晶听话,妈妈说得没错,我们都吃过了。就是爷爷和爸爸没吃,珠珠接过话茬说。
然后对闪闪、亮亮递了一个眼色说,咱们带晶晶捉蜻蜓玩去。珠珠不由分说,抱起妹妹往门外走。闪闪、亮亮懂事地跟在姐姐身后。只有抱在姐姐怀中的晶晶一脸的不情愿。
叔起身要上前招呼孩子一起吃饭,阿宝赶忙拦住叔说:孩子们别管她,咱们吃咱们的吧。孩子们还有天大的世界,日子长着呢,还愁没吃?
阿秀也走到叔的面前,拿起那瓶新曲酒往叔的碗里添了一些酒水。然后,双手恭恭敬敬的端到叔的手中说:叔啊!我这条贱命是叔捡回来的,我借这杯酒敬叔!聊表我对叔的感激之情。
叔听了这话,慌忙地站起身来对阿秀说:孩子,你是张府大家闺秀。嫁到我们胡家受委屈了。虽然阿宝在大队上工作,只是徒有虚名,连最苦的种田人家的生活都比不上。
你跟着阿宝,名誉上是嫁了一个当官的丈夫。背地里你却是熬姜煮醋,无米下锅!阿秀啊,阿宝幸亏娶到了你呀。换了别人,就是个没脚的婆娘,爬也会爬出阿宝的家门,另谋高就。
唉!叔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阿宝说:阿宝,我今天喝醉了你的酒,就容我说几句真心话。说对,说错,你不要见怪。你现在在大队上当这个书记,别一只鸟儿只顾自已一身毛。大队上的事要做,你自家的事也要往长远看呀。总要去做个房子,有个安身之处才对。
你世居斜情屯二队,当干部期间,你可以四海为家。有一天下台了,你还是要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的。
我这一辈子也没娶婆娘,有几间破砖烂瓦也无人继承。如果你不嫌弃,就在我房子旁边整出一块地皮,做几间房子。把自己的窝筑起来。这是头等大事,得抓紧呀!
什么事都讲究一个机会,错过一次机会往往要耽误个三年五年。凡事都不考虑事情错过的原因,又要耽误个三年五年。
阿宝啊,叔是个土埋半截的人了,最终的归宿是在山上的洞穴里,家只是我的临时住所。叔看得多了,也想明白了。古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要听叔一句劝,你不要总拿阿秀生了几个女娃说事,什么都不想去图,只图自己快活。再这样随日天光,落日暗地混日子。不仅辜负了阿秀对你的一片真情,旁人都会把你看扁的。如果这样,叔是白疼了你一场。说到这里,叔的声音带着悲怆。
阿宝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忙点头应承说:叔你既然有这份心思,我咋不领你这个情呢?那说定了,就在叔的房子旁边,我来垒几间房子起来,让叔高兴,也让阿秀和孩子们有过住的地方。
这就对喽,叔听后咧嘴一笑,一仰脖把碗里最后一口酒倒进了肚子。然后对阿宝,阿秀说:叔今天吃得高兴,喝得痛快。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伺候家里的鸡仔了。让它们饿急了的话,它们会飞到人家菜地里去害人哩。
见叔起身,阿秀想挽留叔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可确实没睡觉的地方。光卖嘴皮子的假话,阿秀是做不来的。便默默的把叔送出了家门。吩咐阿宝把叔送到家里去。然后小声地问了一句阿宝,晚上会回来睡吗?
阿宝此时也喝得有五分醉意了,一改往日的冷漠,在叔没留意的时候,捏了捏阿秀的手说:你烧一些水到锅里,等我送叔回家后,我要舒舒服服的洗一个澡。然后,我哪也不去,就陪娘子话今晚这一刻春宵……
阿秀脸一红,嘟囔了一句,你呀,就没个正形。
叔的光临,带着一份温暖,在这份温暖中又包含了一种愉快的气氛,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孩子们也吃了肉,晶晶边吃边问妈妈:爷爷咋不把肉全吃掉呢?我以为连汤也没剩呢。
阿秀摸着孩子的头说:就你知道嘴馋,你爷爷是让着你们四个娃吃的。你爷爷只喝了一点光光的酒水,菜几乎都没动筷子呢。
爷爷真好!不和我抢好吃的,我喜欢他。晶晶高兴地说。
几个小家伙美美的吃了一顿好的,早早就满足的上床睡着了。
04
天空没有月亮,黑漆漆的,像涂了一层墨汁。风却是暖烘烘的,从窗子外往里挤。对面墙上的房檐下,有一只叫春的猫,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的思春声。我听得毛骨悚然,这只雌猫都叫了这么久了,为啥它的同伴还不来陪它?难道雄猫也见异思迁出轨了?难道这只思春的猫,还是一只处女猫?正在寻找自己的意中人?却一直没有找到自已中意的雄猫吗?这叫声分明是像在那里哭啊。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阿宝洗完澡走进了房间。在我身旁的床沿上坐下,一只手轻轻的搂住我的腰说:你在想什么呢?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阿秀见问,脸上一红,指了指对面房檐上那只叫春的猫说:你听,它有多可怜啊。它有点像我,把丈夫都弄丢了。
阿宝听后一笑,你净说傻话。纵使你会把丈夫弄丢,也是一时半会。现在我才明白,还是妻子对我好啊,说着阿宝叹了一口气。
咋的?碰上烦心事了?阿秀扳过阿宝的头,关切的问道。
唉,别提了,我这个大队书记恐怕是要当不长远了。
是啥原因呢?阿秀有点着急。
前些日子,上面不是鼓动要放卫星吗?所有田块,正在灌浆的禾苗都要拔起来,堆到一块田里,营造一种亩产超千斤的假像。好向上级领导邀功请赏。
其它大队上都这样做了,可我不同意。多好的禾苗,就这样硬生生的拔起来。堆到一块田里,这不是纯粹拿农民的劳动血汗不当一回事吗?这些拔起来的禾苗,将来是没有收成的。就算有,也只能收获一些秕谷。
咱老百姓的日子本身就不好过,连年闹饥荒。今年雨水调匀,大家都指望着今年的收成,能比往年好一些。
这样才能多分一点口粮,少饿一些肚子。如果把稻子拔起来,放了卫星。势必又会造成一次全民大饥荒啊。阿宝说得有些激动。
那你想咋办呢?别的大队都会放卫星,单单你不放行吗?上面如果问到我们斜情屯大队的产量,你咋对上面说呢?他们怪罪下来你顶得了吗?阿秀有些担心。
管他呢,大不了不当这个村支书罢,只要我在职一天,我就不去放这个卫星。
现在最要命的是,其他班组成员,都主张跟着其它大队的样办事。就连媚娘也站在他们那边,也说少数服从多数,跟了大家的样就没话说了。至于今后会减产的事,那也不是我们能够左右得了的,我们也是无辜的,不用担什么责任的。孤掌难鸣的阿宝神情颓废。
阿秀听后,一把扑进阿宝的怀中,对丈夫说:阿宝,我支持你呀。你做得没错,大家的日子刚刚有点盼头了,这样一弄。老百姓又将吃野菜过日子了。
阿宝苦笑着说,你支持我有啥用?你又不是班组成员,更不是我的上级领导。
夜深了,那只叫春的猫好像也疲倦了。刚开始一声接着一声,连续地叫唤。已经变得有气无力,只是时不时拖长音调,发出一丝有气无力地呻吟。
天空中,就像画家,用了很浓的黑油彩,狂涂乱抹。把黑色叠得一重一重。仿佛要把一点点天白,都用这种黑色,把它涂抹得严严实实。把整个世界,都刷成墨汁般漆黑。
阿秀靠在丈夫的胸前,看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对丈夫说:咱们睡吧。天无绝人之路。你有这份心,总能感动上苍的。
阿宝回过身来,紧紧的搂住妻子。阿秀送上自己炙热的红唇,阿宝的唇也轻轻的压在阿秀的唇上。两滴泪珠从阿秀的眼睛里溢了出来,阿秀饥饿的心里,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享受到丈夫这种温存了……?
夜真静呀!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鼓锤敲打着鼓面。就像唱戏中,演员即将出场前的开场锣鼓。咚咚咚……咚咚咚……窃咚咚咚……
随着自己的心跳越来越迅猛,阿宝搂抱我的双臂,也越来越紧。阿秀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又像全身被火烫一般的燥热难受……
此时的阿秀真想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让滚烫的娇躯散去热量。可是,心中的这团火焰,一旦被点燃,即使一丝不挂,一时半会也难扑灭呀……
阿宝的双唇始终压在阿秀的唇上,阿宝粗重的喘息声,就像一头扬起犄角,准备格斗的公牛。又像一头下山的饿虎,那架势,就像要把阿秀生吞活剥一样……
阿秀全身瘫软,嘴里呜呜的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活的呻吟……
人们不知道这间小小的出租屋,有多久未曾发生过这样的狂风骤雨……!
这里几乎成了被男人遗忘的角落,一个纯粹雌性的领地。这里向世人无声的竖着一座,有丈夫的女人,却在守活寡的贞节牌坊。
一夜销魂,让阿秀又感受到了,阿宝身体对自己那份久违的激情!床第之欢中,阿宝也向阿秀忏悔了自己和媚娘出轨的过错。并向阿秀保证自己不会一错再错了。
你真的能够做到?再不花心?阿秀抚摸着阿宝宽厚结实的胸膛,对丈夫的转变,和他给予自己的温存,像做梦似的感觉不太真实。
我算是看明白了,媚娘是冲着我这个书记的职位爱我的。根本就没爱过我这个人,现在媚娘开始和班子成员中的周大队长,眉来眼去好上了。
他们几个断定我和上级领导对着干,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我这个书记迟早会被周大队长替代的。阿宝说着,回身搂抱住赤裸的妻子,吻了吻阿秀的额头说:还是老婆对我真心啊!我算是明白了,别的女人都是逢场作戏!偏偏我因为好这一口新鲜,糊里糊涂就着了女人虚情假意的套。
阿宝,既然你知道别人家的女人,会朝秦暮楚,会不真心。我就很高兴了,以前感情上犯的错,我也不再记恨你了。
阿宝,就算你没有大队书记当了,咱们可以回到斜情屯二队去种地。在叔的旁边盖一座房子,我们自己有个家。咱们带着娃,平平淡淡过以后的日子。
是的,咱们去垒一个自己的家,要不然我会愧对你和孩子,也会愧对叔父对我的关心。
租房中墨汁一样的黑夜,被夏日的风吹淡了,被清晨的手洗白了。阿秀忘记了那只思春的猫何时没再叫唤?今晚她实在是分不出这这个心思,来关心这只可怜的雌猫。
兴许它也找到了雄性的配偶?躲在什么地方亲热去了?或者任凭撕心裂肺的感情无处发泄,而没有得到雄性的慰藉?躲到什么地方,孤零零的垂泪天亮?
阿秀随便设想了几个场面,便懒得去想了。因为她要起床为丈夫做饭了。丈夫吃过饭,还要去大队上为放卫星这个事,和其他班组成员据理力争。无论结果如何,会总是还要开的。阿秀相信自己的丈夫做得对,但她又帮不上丈夫什么忙?只有把家里全部家底亮出来,尽量给丈夫做一顿好吃的。
05
几个月阿宝都没着家,听门卫胡老伯说:这阵子是真的,吃住都在大队上。几乎和媚娘断绝了关系。
阿宝拼了命,保住了大田的稻子没有放卫星。而他因为目无组织纪律,对抗上级领导。被拉到乡政府去带纸帽,脸上一抹黑游街三天。大队书记由周大队接管。阿宝被降职到生产队任小队长。
阿秀也有了身孕。
阿宝下任后,我们便搬家了,离开了大队附近的那间出租屋。回到了阿宝世居的斜情屯二队,暂时居住在阿宝叔父家中。
在叔父的帮助下,我们在叔的房子旁边的空地上,整好了一块地皮,开始筹备着建房事宜。
我跑了一趟娘家,把我和阿宝想建房的想法告诉了父母弟妹。
父母弟妹听后也很高兴,给我凑到两担谷子和几斤猪肉,粉皮说是支援我建房之用。
那个时候建房子,没有红砖砌墙,都是现挖现取干净的红泥巴,干打垒筑的土坯房。这种房子,住起来挺舒服的,冬暖夏凉。
房顶如果不用茅草,用瓦盖的。属于高梁瓦屋,算是富裕家人才能住得起的好房子了。通过一年的努力,我们终于建起了这样一座高梁瓦屋。全靠叔和斜情屯二队的乡亲们义务帮忙。我父母弟妹资助了我不少的物资。
房子分成了四间,大约有十个平方一间。房子建好了,我的儿子顺生也出世了。
房子分了两层半,楼下一层,楼上用木板做了楼板又是一层。最上面还有半层。半层只有一米左右高,无法直立行走。半层用木板铺好楼板,可以放不少的家什物件。
垒好房子的框架之后,这两层楼板,用了三年时间,从山上砍杉树,夫妻俩自己用大锯锯开木板,才把它拼接铺好完成。
地下四个房间,一个塑灶做厨房用。一个吃饭作为饭厅。最里面那个房间,当作临时堆放东西,物件之用。向阳的一间铺了床,作为招待客人的卧室。而自己全部都到楼上去睡觉,因为楼上房间干爽。
从一个浮萍一般,四海漂流的租房客。拥有了自己的房子,成为房子的主人翁的转变。阿秀感到莫大的宽慰和幸福,几乎睡到半夜都要笑出声来。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儿子的降生,以及这几年忙于建房和装修,阿宝的心思也全部都在家里。现在阿宝眼瞧着自己儿子有了,房子有了。慢慢也从丢官的失落心情中走出来了。
他带领生产队里的人,没水的田块,修渠引水。又开垦了很多荒地,这些新开垦的荒地,分给大家做自留地。自留地栽种红薯和一些蔬菜干果之类的,自己有权支配,收入也归自己。
因为生产队无钱买肥料,其实那个时候也没什么肥料可买。供销社只有磷肥,和氮胺,硫磺出售。
阿宝带领大家,春天割青叶到田里沤肥,专门派老人小孩,在村里的场院,路上拣牛粪,猪粪到田里去。以及把各家各户牛栏,猪圈里的粪,送到田里去施作基肥。
在阿宝的带领下,大家穷则思变,劲头十足。
每天能看到丈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经常能和丈夫一起劳动,阿秀感觉日子像抹了蜜似的甜,儿子晃眼也5岁了,女儿也一个个高高兴兴,背着书包到村办的学堂读书。
06
如果就这样一帆风顺的过下去,阿秀的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可偏偏上天总爱在阿秀的生活中,出现一个又一个和她抢丈夫的女人。这不,刚刚一帆风顺的生活,又要变天打雷,风雨飘摇了。
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阿宝去斜情屯镇一次赶集说起:这是一个阳春三月天,阿秀到山上采了一些火烧藤,叫阿宝送到镇上做藤椅的师傅店中去卖。
这种火烧藤是做藤椅,必不可少的材料。镇上的几家藤椅店中一直都会收购。
当阿宝挑着一担火烧藤,从少妇夏子门口经过时。夏子在门口叫住了阿宝,阿宝队长,你等一下,我想请你帮我买两角钱酒饼回来,明天蒸酒才发现酒饼用完了呢。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两角钱,递给了阿宝。
阿宝应承着接过钱,往镇上走去。阿宝想着这个夏子,生了两个男孩。丈夫胡祖安常年在外赌博,也不干农活挣工分,阿宝经常劝祖安别去贪轻巧钱,胡祖安只是表面应付着,就是常年不着家。年轻的夏子还不到三十岁,带着两个孩子,还要下地挣工分,也怪可怜的。
阿宝这样想着,走着,很快就到了斜情屯镇上。
他首先把火烧藤卖掉,在店老板那里称了有45斤,家里称的时候是50斤。可能店老板的称更大一些吧,阿宝心想,总是应该店老板占一点赢风的。45斤就45斤吧,少了5斤,只是辛苦了阿秀。
要知道这种火烧藤,要到深山老林之中才有搞。再说农闲的时候,大家都去山上搞这种火烧藤,几乎都搞得很干净了。不知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要想搞到他肩上挑的这么好的货源,不知阿秀走到哪个荒无人烟,无人涉足的地方才有。
正当阿宝以为,店老板会结45斤的钱的时候。店老板又把这些打了捆的火烧藤,全部解开。一根一根的检查着,把那种太老的藤子剔了出来,太嫩的又挑了出来。
挑了半天,地上挑拣出了一大把,说是没用的废品。店老板又不让阿宝拣回去,立刻把视作废品的火烧藤,扔进了自己店中,平时收购的材料中。
然后又拿秤子再称,结果只剩35斤。一角三分钱一斤,35斤,有4块5角5分钱。店老板又说他的火烧藤还没彻底晒干,含了一些水分,付钱的时候,扣了一角5分钱。说是含水分的消耗费,最后给了阿宝4块4毛钱。
阿宝虽然满腹委屈,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钱在他手里,如果不按他的意思办,你除非把这一担货挑回去。
这个店老板,还是镇上良心稍好的一家。还有两家,店老板收货的时候,心比他更黑。挑去的货物,没有扣掉你一半,是不会放过你的。
阿宝小心的用手,蘸一点唾沫数了几遍,这4块4毛钱,然后装在内衣袋子里。
阿秀说要买一点煤油,买几盒火柴。这几个月,都没有煤油照明了,都是用水浸后晒干的竹片,或葵花子杆照明。家里的葵花籽杆和竹片,差不多点没了。
就指望卖火烧藤的钱,卖一斤洋油回去照明,享享洋玩意的福。
孩子们叮嘱我要买糖果,还想我买肉回去吃。我记得家里一点肥皂都没有,一年到头都是靠山上捡的皮猪壳洗衣服。一种大树上结的果子,植物书上,正儿八经的名字怎么叫?我也叫不来。我们农村人的土话,都称这树叫皮猪壳树,结的果子自然就叫皮猪壳了。用它在衣服上来回搓洗,果子会发出一点碱性的泡沫,有去除污渍的作用。
另外就是用晒干的稻草秸烧灰,这种灰遇到水以后,水会变 微黄色。这种稻秸秆的灰也有碱性,拿它洗衣服,洗刷灶具上的锅碗瓢盆,也有一定的去污能力。
阿宝寻思着,开开洋荤,买一块肥皂回去,洗的衣服又干净,衣服上又有一种肥皂的香味。可以压住在田里干活,因太阳暴晒出了汗的汗骚味。
阿宝在供销社站了很久,又想买,又怕阿秀说他乱花钱。因为阿秀是舍不得 买肥皂用的。
管他呢,店老板压秤和挑拣出来 的火烧藤,都能砍到两斤肉了。自己赶集才舍得买,阿秀从来都不舍得买这些东西。除了攒钱还债,家里能够对付的,就用土办法代替对付。
想到这里,阿宝便果断地拿出两角三分钱,给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卖给了自已一块肥皂,
想到阿秀每次去山上采火烧藤,都是赤着双脚去的。阿秀从来不舍得给自己买一双鞋穿。
想到山上的荊棘,茅草经常把阿秀的脚割破,到处都是血口子。阿宝看看身上的钱,还有2块5毛钱。刚好够买一双解放鞋,他便叫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又拿了一双36码的解放鞋,准备买回家去给阿秀穿 ,也让阿秀去山上采摘卖货的时候,少受那份伤脚的罪。
他想,要赶紧回去了,身上又没了钱。也吃不了点心,来的时候吃了一点稀饭,已经都是下午一点多了,回去还要走30里路呢。他到卖酒饼的地方,买好了夏子的酒饼。离开了熙熙攘攘的集镇。
赶集,去的时候都是赶着去的。庄稼人没闲工夫,去一趟集市,总是有山货挑着去卖,或是要买回什么紧要的生活物资。所以得抓紧出门。
每次挑一担山货,全家人是满怀希翼,指望挑去的山货能卖个好价钱。用它买回家里需要的东西,而孩子们更多的是,指望父母亲出门赶集的时候,能买回一点好吃的。比如能买回一斤散颗粒的红糖,或者一斤膝头盖果子。
阿宝看着肩上这些东西,除了煤油、火柴、和肥皂,就是阿秀那一双解放鞋了。当然还有夏子叫他帮忙买的酒饼。
阿宝心里在想,唉!要是店老板不扣他的秤,拿掉那些其实有用的火烧藤。便可以多卖个一元,或伍角的。这样至少能给顺生和几个女儿买一斤膝头盖果子吧。
小路上,走了几个时辰也没碰到一个赶集的老乡。太阳不知几时隐进了云层,抬头一看,天上的乌云在旷无边际的瓦蓝天空中,飞速的移动,就像会行走的一座座大山。
当阿宝快要进村的时候,瓦蓝的天空已经被乌云弄得一片漆黑了。风摇动着小路两旁的树叶,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声响。
其实天色还不算很晚,可这个乌云一抹,就像到了晚上似的。阿宝一看这势头,知道一场大雨是免不了的。他抬眼一望,发现离夏子家中不远了。他顶着逆风快步向前,此时天上开始掉下拇指大一颗的雨点,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一泄如注……!
07
阿宝拼命地来到夏子的家中,上身的衣服已经湿透,裤子的前面也湿了一半。
夏子见到阿宝从风雨中踏进家门,立即帮他把肩上的东西放下。然后对阿宝说,把上衣脱下拧一拧,反正天气也不冷。
阿宝一边脱衣服,嘴里说:这天气说变就变,出门的时候,阿秀叫我带上一个斗笠防备下雨。可我还说了她一番糊涂得紧,这种大晴天咋会下雨呢?没想到果然被她说中了。
是呀,春天不带笠,淋得脑袋湿。我看你不仅脑袋湿了,身上该湿的也湿得差不多了。夏子边说着,从酒缸里打了满满一大铜碗糯米酒酿,递到阿宝面前说,阿宝哥,把这碗酒喝了,驱驱寒吧。
天没亮吃了一点稀饭,阿宝就挑着东西出门了。现在来回走了这六十多里山路,大半天肚子里都没进东西了。见夏子端来这满满一大桶碗的酒酿,阿宝老远就闻到酒酿飘来的醇香。
嘴上说着推辞的客气话,心里其实早都想把它灌到肚子里面去了。夏子笑盈盈的对阿宝说:大哥你就不要客气了。你帮我买了酒饼,还不能让我请你尝一口淡酒解解渴吗?
说完把阿宝拉到桌前坐下,又张罗着要去灶下烧火炒花生米。阿宝忙端过酒酿,喝了一大口,觉得又甜又老,非常的好喝。一边叫夏子别去炒花生米,光喝酒就行了。
夏子也不搭话,麻利地在厨房里忙开了。不一会功夫,就端上一盘花生米,一盘辣鸭子和一碗酸菜。夏子说:辣鸭子和酸菜,是中午吃了剩下的,在锅里温热了一下。叫阿宝别生分拘礼,敞开了吃她才高兴哩。
阿宝不觉食欲大开,感觉夏子炒的菜特别的好吃。有一种牢牢的抓人胃口,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一大铜碗的酒酿下了肚,这时夏子偷偷地打了一口筒酒酿,又把阿宝的酒碗倒满。已经喝到六分醉的阿宝,巴不得再来一碗喝个痛快。见夏子把自己的空碗倒满,正中了自己的下怀,免不了又说了几句过意不去之类的话。
夏子只是眠着嘴笑,也不答话。只是坐在旁边痴痴的看着他吃。阿宝有了醉意,不再拘礼,又像以前当大队书记那样谈笑风生,放松地吃喝着……
屋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屋内赤裸着上身的阿宝,已经是一醉如泥。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看看天色,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不是因为下雨的原因,确实是到了夜晚。
夏子也没点灯,踉跄中的阿宝迈了两步,就要摔倒。黑暗中,夏子一把把他抱住。年轻女人身体的体香,掺和着一股青春的气息。让赤裸裸上身的阿宝内心一震!神情恍惚中,不禁叫了一声媚娘。回身便把夏子一把抱在怀中,竟像孩子般的嘤嘤的哭了起来……
夏子被他抱在怀里,还没容她多想……精神亢奋又激动万分的阿宝,已经把他炙热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
呜呜……不要……哥哥……
夏子全身瘫软,两人跌跌撞撞朝床上摸去……窗外的雨,在夏子的屋顶上跳跃着,奔腾着……
雨和瓦撞击的声响,就像狮子滚球,又像青龙戏珠。雨珠心甘情愿被瓦楞砸碎,虽然粉身碎骨,依然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雷声不再是那种天崩地裂般的闷响了,就像一个精壮男人,体内的能量已被温柔乡中的女人消耗殆尽一般,变得软绵无力。发出吭哧吭哧的响声,拖着长长的余音,消失在天地的尽头……
床上,一场生与死的对决,已经完成。阿宝看着年轻的夏子,赤身裸体躺在自己的身旁。想到刚才,自己对这个年轻女子的胡作非为。一阵惧怕让他翻身而起,仓惶中连声对夏子说:我真该死,我不是人,是畜牲。抬手就要扇自己的耳光。
夏子一把把他抱住,对他说:哥,其实我暗恋你有一阵子了,只是你不明白而已。我知道你和媚娘的情意未断,你就把我当做媚娘好了,我的身子是心甘情愿给你的,不用你负任何责任。
在我们斜情屯二队,乃至整个斜情屯镇。有哪个男人比得上哥的才学?有哥这样的容貌?
瞧那些个男人,一个个长得跟牛头马面似的,又丑又笨。有好几个男人,都打过我身子的主意,我才看不上哩。可他们就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真让我讨厌。
你把身子给了我,真的不后悔?真的是你心甘情愿的吗?要知道我可比你大十五,六多岁呀!阿宝目光定定的望着夏子,仿佛自己在做梦似的。
我那个死鬼,整天在外嫖娼赌博。我独守空房,经常以泪洗脸。因为我觉得冤,我嫁他的时候,心里就有十二分的不情愿。图他人才没人才,图他文才也没文才。
不是父母图他家的彩礼,强压着我,我才不愿委身于他呢,现在倒好,他反而嫌弃我来着。经常在我面前炫耀,外面有多么年轻的小妹伺候着他的话。好像显得他有多大的能耐,而我没人要似的。此时的夏子,就像个多情的怨妇,历数对丈夫的失望和不满。
我早都想找个男人来报复报复他了。他外面有女人,难道就不兴我家里有个男人疼我吗?
阿宝,我现在把身子给你了,你可要对我好啊!别像我家男人无情无义的,要不我可会伤心啊!
你的孩子呢?不在家吗?此时阿宝阿宝的酒意,似乎也醒了一半。环顾四周,惊魂未定地问?
夏子听后,莞尔一笑说:其实今天我托你去买酒饼,心里就有和你好的算盘。所以我把孩子支走了,去他外婆家啦。
原本我是想今天你送酒饼给我的时候,暗示我喜欢你的信息。让你能够心知肚明,知道我对你的喜欢,然后方便的时候慢慢交情贴心。
也许是天可怜我,下这场暴雨。巧的是刚好把你堵在我家。你在喝醉了的时候,又想起了媚娘。 我都还没来得及把身子给你的心理准备,结果误打误撞,今天我们就做成了野夫妻。哥啊,这不是缘分是啥呢?我们注定就应该是在一起的呀。
夏子说着,又把自己温热的唇凑到阿宝的唇上。一双柔软雪白的臂膀,挽住了阿宝的颈项。
阿宝确信夏子家中,只有孤男寡女他两个人时。便放心的一把搂住了赤裸的夏子,情不自禁地又疯狂地互吻起来……
在这柔情蜜意中,阿宝问夏子,你咋不点灯啊?点亮灯,我们在床上互相看着对方说说话,不是更有情趣吗?
夏子一听,脸色悲哀。她对阿宝说:我也想掌灯桌前,看着你爱抚我的样子。可家里早已经没有煤油了,甚至连火柴也没了。早晨起来生火做饭,都要去邻居家借火,或铲一铲邻居灶膛的火屎,才能生活做饭。
我叫丈夫买一双解放鞋给我,天冷的时候或是下雨天可以穿胶鞋干活,多舒服。可他根本就没答应过我,洗衣服的肥皂更是没有买过。
阿宝,你对老婆真好,赶一趟集,买的都是女主人的必用品。我的命为啥就这么苦呢?就没有男人会疼我呢?说着竟依偎在阿宝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看着年轻漂亮的夏子,想到她的赌徒老公,放着这样标致的美人儿,仅漠不关心,更不知怜香惜玉。
阿宝心里像拣了夜明珠一般的意外惊喜,怀中的夏子比媚娘还美十分。床上的温存更是让他刻苦铭心,好像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没有夏子这样,勾魂摄魄……!
一双胶鞋算什么呢?有幸认识夏子,就是要了自己这条命,也甘心了。
于是他从床上爬起来,解开了自己买回来的货物,一一都给了夏子。又拿出煤油,亲手倒进了夏子的煤油灯中。
油灯亮了,他拿起夏子裸露的脚。拿起那双原本给阿秀买的解放鞋,亲自穿在夏子的脚上,想不到大小正合适。
阿宝摸了摸夏子白嫩的大腿说:呶,这鞋是你的了。又指了指火柴,肥皂等物说:这些全部都是你的了。
穿上那双解放鞋,夏子赤裸着娇躯跳下床,高兴地在床前地上转了几个圈。兴奋的满脸绯红,过了一会她脱下胶鞋,把他塞到了阿宝的手上说:这可不行,你是给阿秀买的,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说给你就给你吧,回头我再替阿秀买一双就是了,阿宝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这些物品都给我了,回去你咋交代呀?夏子喜忧参半地问阿宝。
小傻瓜,你就别为我担心了,阿秀是个单纯的妇女,随便两句话哄过去,就能蒙混过关的,我自有两全的办法。
阿宝哥你真好,委身于你,算我没看错人。夏子轻轻地抚摸着阿宝结实宽厚的胸膛。感动把头又一次贴向阿宝……
这一夜,感觉是那样的短暂。彼此。还有好多话没说,还有好多温存没温存够,天色却已是大亮了。
为了怕旁人看见,夏子独自到打开房门,看门外路上,有没有行人经过?当夏子确信没有路人经过的时候,回身向躲在门后边的阿宝招了招手。阿宝敏捷地窜出了夏子的房门,空着手朝回家方向的小路走去。
阿宝打了一个哈欠,两只脚踩在路上像踩棉花一样,软绵绵的。一夜没睡,瞌睡虫在这时候上来了。
他慢吞吞的走着,心里在想,回家怎样向阿秀交代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