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创造力
前几天,有朋友对我说,“我看了你的很多文章,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缺乏创造性。不过幸好,你的文字功底够强,可以加持想象力的不足。”我不禁失笑,关于自己匮乏的创造力早在2018年的那个夏天我已了然,虽然带着挫败的愕然。
2018年游学的时候,Sarah,我的General English老师,对我偏爱有加。所以课堂上不论讨论什么问题,她都会点我发言。不时的写作练习,她也会让我站在全班面前朗读。她如是的偏爱弥补了我小学时虚荣心留下的空洞,却让成年的我觉得些许尴尬。
在此需要说明,Sarah并非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相反,她时尚漂亮,且个性十足。Sarah比我大不了几岁,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一副眼镜傲然卡在马尾束起的地方。她有欧洲人棱角分明的面孔,稍厚的嘴唇上总是一抹鲜红,让人莫名想到意大利那不勒斯的热情。(不知为何,我一直觉得Sarah身上有意大利血统。)而她最吸引我们的地方是她那双涂了同样鲜红的指甲油的手。她的指甲很长,上课的时候,她习惯用长长的红指甲敲着白板上的字,“嗒、嗒、嗒”,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缓,自信有力。
或许由于她的过分耀眼,班上的同学大多觉得她不容易亲近。所以,至今,对于当初她对我的偏爱,我依然困惑不已。
那天的课堂上,Sarah让我们写一个小说的开头。动笔的时候,我的思绪定格在一个画面上——在一个雨雾蒙蒙的早晨,一个女孩(我看不清她的脸),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踟蹰不前。写下脑子里的画面后,我久久对着那几行字,再无从落笔。而那时,教室里满是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几分钟后,Sarah走到我面前,她轻轻拿起我桌面上的本子,然后问我,“What are you planning to write?”(你打算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我答,“I don’t know.”语气和我脸上的表情一样困惑。Sarah和我无言对视了几秒,她的眼神里没有失望或是指责,她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那天,Sarah让另一位同学朗读了她的习作,然后依次给每一个同学进行了指导和点评。但那一节课,她没再走到我面前。
一个跛子,不管怀揣多少热情和决心,成为优秀芭蕾舞者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自那时起,我不再怀揣以写作为生的奢望。但,我对写作的热爱依然如故。正如《此刻的温柔》写的那样,“人生最幸福的事不是找到了可以长相厮守的人与物,而是遇见了无法失去的人与物。”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被指责活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想到这,我不禁哑然失笑。你瞧,其实我的创造力如贫瘠的土地,根本孕育不出生机勃勃的特立独行,更不要说让人避之不及的离经叛道。其实,我不过是活得过分用力,固执得一板一眼。
最近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再长的失眠时间也不够梳理清楚思绪。于是,白天的时候头脑会像电脑一样当机,突然恍惚。
上周六早上骑车去上课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当时想到了什么。)只不过短短数秒,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离从路旁突然倒出来的一辆车只有不到10米的距离。我连忙抓紧刹车,然后在撞上的瞬间紧闭上了眼睛。“砰!”自行车和我的右手臂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车身上。我睁开眼睛,发现自行车卡在了车尾处,我拽了拽,纹丝不动。司机见状,把车往前挪了挪,自行车重获自由。
司机始终坐在车里,见我挣脱束缚,冷漠地问到,“撞哪了?”我动了动右手臂说,“手。”然后我俩都不再说话。几秒后,我想到上课要迟到了,于是骑车走人。我转身不过10米,司机故意阴阳怪气地大声冲我喊,“我还没说你撞坏了我的豪车呢!”我顿了一秒,没停,继续往前骑。当时我是正常骑行,速度也不快,但我确实分了神,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究责。此外,虽然我不懂车,但撞上的那一辆谈不上好车。司机所谓的“豪车”不过是故意睥睨。
周六我坚持上完了课,可手在写板书的时候一直在抖。疼,估计还因为余惊未消。回家擦过药,周末早晨醒来时手臂疼得更厉害,淤青也更重了。不过,我还是坚持上完了12个小时的课。与我比肩而坐的学生丝毫未察觉我右手的异样。估计是因为我平时从不认真写字,字迹像鬼画符似的,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扯远了,言归正传。所以,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活得如此较真以致于缺乏新意的我怎么就被人误解活在幻想里了?
不久前,一个相识三年有余的学生给了我答案。
学生对我说,“以前我觉得我们只是人生追求不同。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此处,我给了他一记白眼。)其实,真正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你的很多人生选择都是在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模板’的情况下做出的。也就是说,很多情况下,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当下的一个选择或是决定会让你的人生通往何处。这一点,我做不到。我是需要看到有人走过了同一条或类似的路,才会有踏上去的勇气。”
其实,我并非活在幻想里(事实证明,我并不具备这个能力。),和那些误解我不切实际的人一样,我对自己的选择和即将面对的可能性同样一无所知。我只不过是毫不犹豫地相信和坚持着自己想要相信和坚持的事情,并付诸行动。而别人看到的只有我的固执和不切实际。可是,他们似乎忘了问我,“你经历了什么?又独自承担了什么?”事实是,没有人愿意听我说,更别提理解。
是啊,不就是人生嘛,到最后,谁和谁不都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