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之死

原创/细雨梧桐

        看到《红楼梦》第三十回，金钏被王夫人打了一个嘴巴，撵了出去。很多读者都认为是王夫人逼死了金钏，在细雨梧桐看来是金钏咎由自取，才惹来杀身之祸，虽然是自己跳井自杀。

        当时的场景是盛暑之际，王夫人在午睡，金钏在给她捶腿，“也乜斜着眼乱晃。”

        宝玉来挑逗，先把她的坠子摘下，又把香雪润津丹往金钏嘴里送，继而说把金钏讨了去。——至此，金钏都没有说话，表现尚可。宝玉说：“等太太醒了，我就说。"

        现在来看下金钏是怎么说的：

        “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 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儿里头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 

金钏之死

        金钏的前半句的意思是：自认为以后会成为宝玉的屋里人（姨娘），自己是王夫人身边得宠的首席大丫头，将她指给宝玉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也算是对宝玉的挑逗给予了回应。后半句则是挑唆宝玉去捉贾环和彩云的奸情。

        金钏是王夫人的贴身丫头，深知王夫人对宝王寄予厚望，岂能去挑唆宝玉干这种龌龊的事，确实是太不应该了，更何况自己一个女孩儿家，满嘴不干不净，自己不尊重（犯了王夫人的大忌），王夫人怎能不怒火中烧。

        “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指着骂到：‘ 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 ”

金钏之死

        “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这是生平最恨的，所以气忿不过，打了一下，骂了几句。”

        金钏被撵，为何自杀呢？正如金钏所说‘“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叫奴才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了？”

        这些大丫头，在贾府地位很高，相当于“副小姐”，养尊处优，被撵出去都是犯了大错的，被视为奇耻大辱，连晴雯都说过：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

        金钏得意忘形，口无遮拦，尤其是在王夫人身边做事，忘了王夫人心中最怕的事，所以注定了金钏下场悲惨。其实，对于金钏必死，作者已埋下了伏笔，这就是宝玉吃女孩们嘴上的胭脂膏子。

        这件事涉及到丫环金钏、袭人、鸳鸯，小姐湘云、黛玉。对比下这五个人对此事的说辞，就可以看出各人对宝玉吃胭脂膏子的态度。

        按时间先后来看。

        第19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中前半节，袭人规劝宝玉百事检点：

      “袭人道：‘ 再不可毁僧谤道的了。还有更要紧的一件事，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与那爱红的毛病儿了。’ 宝玉道：' 都改，都改。再有什么，快说。’ 袭笑道：‘ 再也没有了。只是百事检点些，不任意任性的就是了。你若果都依了，就拿八人轿也抬不出我去了。’ ”

      后半回中，对于宝玉吃胭脂的癖好，黛玉虽未严格禁止，却也怕宝玉吃亏。

      “黛玉因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血渍，便身凑近前来，以手抚之细看，道：‘ 这是谁的指甲刮破了？’ 宝玉侧身，一面躲，一面笑道：‘ 不是刮的，只怕是才刚替他们淘澄胭脂膏子，溅上了一点儿。' 说着，便找绢子要擦。黛玉使用自己的绢子替他擦了，口内说道：‘ 你又干这些事了。干也罢了，必定还要带出幌子来。便是舅舅看不见，别人看见了，又当作奇怪事新鲜话儿去学舌讨好儿，吹到舅舅耳朵里，又该大家不得心净了。’ ”

        第21回《贤袭人娇真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中湘云帮宝玉梳头时，湘云的做法简单粗暴：

        “宝玉不答，因镜台两边俱是妆奁等物，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边送，因又怕史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果在身后看见，一手掠着辫子，便伸手来 ‘ 拍 ’的一下，将胭脂从他 手中打落，说道：‘  这不长进的毛病，多早晚才改过！’ ”

        湘云热情奔放，吃鹿肉、穿男孩的衣服，说话做事无所顾忌，却对宝玉这一行为极为不齿，直接伸手来打落。

        第23回《西厢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中，看金钏的表现：

        “宝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廊檐底下站着呢，一见宝玉来，都抿着嘴笑。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 彩云一把推开金钏，笑道：‘人家正心里发虚，你还怄他。趁这会子喜欢，快进去罢。’ 宝玉只得捱进门去。”

        贾政、王夫人在屋内，公子小姐丫头规规矩矩，金钏在公开场会和宝玉调笑，多少还带点轻浮的意思，未免胆子太大了些。

        宝玉“慢慢的退出去，向金钏儿笑着伸舌头”，这里为后来宝玉挑逗金钏打下伏笔。

        最后出场的是贾府地位最高的大丫头——鸳鸯。

        第24回《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染相思》中：

        “宝玉坐在床沿上……，回头见鸳鸯……。宝玉便把脸凑在他脖项上，闻那香油气，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腻不在袭人之下，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 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罢。’  一面说着，一面扭股糖似的粘在身上。鸳鸯便叫道：‘袭人，你出来瞧瞧。你跟了他一辈子，也不劝劝，还这么着。’ 袭人抱了衣服出来，向宝玉道：'左劝也不改，右劝也不改，你到底是怎么样？你再这么着，这个地方可就难住了。` ”

        鸳鸯是贾母的左膀右臂，正经主子都得高看她一眼。对于宝玉的行为，鸳鸯是极为反感的，但是，宝玉是贾母的掌上明珠，碍于贾母的面子，自己不好对他说什么，只得叫袭人来说宝玉。

        对于宝玉吃胭脂膏子，到了第24回以后不再涉及，算是宝玉十三岁以前做为小男孩的“光荣历史”。

        但是，金钏做为服侍王夫人十来年的丫头，显然她的年龄比宝玉大，不但不自重，当众和宝玉调笑，更教唆其做“无耻之事”，在贾府丫头中实在少见。这样的首席丫环，王夫人怎敢留在身边？趁早撵出去是正理。

        综上所述，金钏儿自己的枉死，也算是贾府丫头中独一无二的特例。

                                      （2019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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