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一棵树一座山。
你好,一月十三号。
晴天。
今天上午都在整理行李,明天回家,这个学期不管如何度过的,总归是要画句号了。
下午,离开杂乱的宿舍,脱掉高跟鞋,我想离开之前再爬一次学校的后山。
写给一棵树一座山。前几日下过雨,泥路只干了表层,踩上去是松软的,冬天,花开的少了,树也是沧桑的模样,这边大多是我喊不出名字的老树,我伸出手摸一下,树皮开裂,很粗糙,读书时候,老师说树皮里写着生命的秘密。
我站在树下,想听听树的秘密,或者交换秘密也行,伸出头凑近一棵树,树不说话,等一会儿,树还是不说话,我听见鸟的叫声,大概是在笑我,索性,盘腿坐下来。
一阵风吹过来,树不说话,树叶一摇一摆的,我想,它们是在我的头上窃窃私语,或者是唱着冬日的歌,肯定不是说秘密。
我靠在树上,阳光透过叶子细碎的打在我身上,像水里捞出来的星星,感觉不到,却真切的看到了,把耳朵贴在树上,任树上长出耳朵,听一棵树的秘密,也想让树听听我随身带来的沧海桑田的声音。
写给一棵树一座山。可能,和一棵树的谈话,不需要言语,彼此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远方,层层叠叠的山,山脚下流动的澜沧江,想起十一月背包徒步30里地跑到澜沧江边读〈瓦尔登湖〉你的心能安静下来吗?这是开篇徐迟先生写译本序时的一句话,他说的是如何面对一本书,一本从静止的泥土,一捧湖水出来的书。
我没有刻意安静的去读这本书,但我想过如何面对人生里的那些安静。
写给一棵树一座山。来山上这三年,我的人和心大多时候是安静下来的,大把时间我都能理所应当的浪费,我说一无所长,一无所获,一无所求这是真实的,也是自愿的。
大多时候不愿学习,不愿努力,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点事,比如此刻靠在后山的树上,想我热爱这座山却即将离开山的事,就像远方的你们说那场白雪的融化,忍不住发出意料之内的唏嘘那般。
活着,意识,是逃不了的。
那么,就免不了经历这样的悲伤。
而我,好在多得是足以和悲伤抗衡的事,比如,枯草堆里那天看到的果实,在冬天也红得鲜艳,我像一个小孩子,飞跑过去,粗鲁的折断了一枝,又把一个个小果子丢进土里,土是绵软的,不懂拒绝的,果实落地时声音是清澈的。
想带一枝回老家去,一路有着收获的喜悦,也想砍一棵树扛回去,但分明听到树问:你能做到的,那你为什么哭呢?
写给一棵树一座山。人们因为团圆,欢笑,没有团圆时思念,怎么看都是美好的,而我,总为团圆感到悲伤,事实上,我不是悲观主义者,我只是体验过太多的一场团圆一场散。
等一棵树开口花费了不少时间,但太阳正烈,日子还是慢的,远方阴了,一眼看去压迫与荒凉,都令我不适。
忍住不抬头,但不知还能否越过。
算了吧,无所谓的。
写给一棵树一座山。这个学期吃了很多次火锅,下雨或不下雨,有聚会或者其他什么,都能算个理由,事到如今,越来越觉得,能把烦恼放下,是件很难的事,我们真真正正存在过的,往往是放下的那几秒,但很多人活错了,放下不是麻痹,更不是放弃。
这几个月,过得比以往都久。
来山上这几年随性惯了,
毫不费力也能为平庸找个好借口。
我一向不争,也不爱苛求,
但有些执拗,从来都不喜欢回头。
生活愈渐滚烫,趁着这股热情才想往前,若我往回,俩头都是冷的,真是继续不下去了。
其实现在挺好,年轻,不畏惧,随时做好豁出一切的准备,也觉得一切还有希望,这么多年,今天回想,惊觉我大多时候都是在痴人说梦,但仔细想想,等足够成熟圆滑了,大概我也就什么都不信了。
最后,我想说,很高兴,来这里寻得许多一生所爱之物,天地辽阔,湖泊清澈,山海无需平,眼观四界,耳听八方,我能寄身的东西遍地都是,土的沉稳,传音的风,树的生长,镜湖碧水,时间的公平,大自然的博爱,真诚胸怀的敞开,人间烟火里的冷暖,夜晚乡村的静谧幽黑,包括荒凉和贫穷,背叛和灾难……
离开以后,还是要以此谋生又不失本色才对,这真是令人值得骄傲的事啊。
写给一棵树一座山。——金米米落笔云南
2019年一月十三号下午一点五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