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又生病了

2018年8月8日早上，北京。在窗外哗哗的暴雨声、男朋友自言自语的骂声以及腥臊的猫尿味儿中惊醒，房间里仍然闷热，床单、褥子如同刚刚受过绞刑一样面目狰狞，还有一半在地上。瞬间一种狂躁、不安的情绪笼罩着我。睁开眼看了看，男朋友睡在右边，我下意识地挪到了床的边缘，突然间感觉自己睡在垃圾堆中。

这是在北京生活了将近8年来最潮湿的一个夏天，屋内的湿度计数字已经超过了80，洗过的衣服总是残存着晾不干的霉臭味。这天早上，摸着床单也觉得湿润——混合着猫尿味儿，我以为猫又尿床了，寻找一遍发现并没有，也许只是下雨让房间更加潮湿，看不见的水汽带着阳台上猫厕所的气味在房间各处游荡，如同那些看不见情绪总在我身边游荡。

在这之前的一年多，我一直觉得睡不够，每天早起浑身疼痛。两个月前，我发现男朋友去上班、留下我自己一个人时，我的战争也开始了——身体和心里的颤抖。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找不到答案。

一个多月前，这种疼痛变成了沉重，我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甚至能感觉到肉的重量、骨头的重量、内脏的重量，任凭这一坨烂肉摊在床上、腐烂。然后闭上眼睛接着睡觉，我只想睡觉，只要睁开眼，烦躁、紧张、害怕就如同影子一样跟随着我，两周前，甚至一天有十几个小时在睡觉。睡觉的时候同样也在害怕，数不清的逃亡梦境和无数次惊醒。

九点多，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内心里两个小人了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架，终于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其中一个小人稍占上风，艰难地爬起来，趁着这一点点势头挣扎着自我恢复，规定自己每天看10页书，写1000个字。

但是，我清晰地感受到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坐在电脑前开始心跳加速、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然后有些喘不过气，陷入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慌状态，于是又躺回床上，眼泪开始喷涌而出。想起五年前第一次确诊生病，脑子里出现划破手腕血流在玻璃杯里的情形，以及想起最近看见地铁关门想把脑袋伸进去。

不知道哭了几个小时，起来收拾一下垃圾堆一样的屋子，自己拿起又放下，不知道要干什么，不能将一件件事情连贯地完成。扫地，扫一半似乎忘记了要扫地，去晾衣服，衣服没晾完又看见昨天没洗的锅和碗，然后就去洗碗了；洗碗时觉得地板太脏，于是又扫地，就这样混杂着干完了洗碗、晾衣服和扫地，然后把浑身颤抖不已的自己又关进了房间里恢复体力，还有哭泣。——然而，直到下午上厕所的时候我才发现并没有晾完衣服，有一件已经挂上了衣架，但还放在洗衣机的盖子上，还有一件仍然躺在洗衣机里。

我想，我的抑郁症又犯了——我承认，人生的快乐感、生活的意义对我来说，又一次丧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