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是一所古老的城市,我们也不再那么年轻

2018-11-19  本文已影响10人  RieslingU

“ 你是属于我的,整个巴黎也是属于我的,而我属于这本笔记簿和这支铅笔。 ”

16年6月,我从北京搬到杭州城西一带,开始了忙忙碌碌的搬砖日子。一直到今年9月搬到城北的新家,城西是我对杭州这座城市最初也是最好的印象。

大咪第一次踏足在城西春天的草地上

想念城西,是念着杭州的好,也是想念一种悬而未决的过渡生活。

租房是一个起始状态,也是过渡状态

城西承载的都是我刚刚来到杭州租房过渡阶段的记忆:以古翠路地铁站一带为据点,一个外来人开始向一座城市的四面八方伸出触角,渐渐把陌生的城市住成旧相识,把四季草木和车水马龙都织进自己的生活地图里,乃至熟悉它爱堵车的臭脾气、永远拎不清的的景区单行线路、抽抽嗒嗒的梅雨季和自成一派并不美味的菜系。

虽然居住地在城西闹市区,但是工作地点一直在执着地西迁,从华星路到紫霞街到余杭……于是每天把肉身像一个铅球一样机械地抛到西边搬砖,再于夜色深重时,把自己拖回租房的地方,迅速洗漱睡觉,完成充电重启程序。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年多,因此错过了很多探索城西的机会,比如近在楼下的Mill酒吧,我竟然只去过两次???

对大多数人,租房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生阶段。很难说租的房子是个”家“,再精美或者再简陋,它都是一个中间状态。往前追溯,它代表我们终于脱离原生家庭和集体生活,拥有了一点经济独立和空间自由;往后看它又指向一个很温暖的愿景:租是暂时的,我们终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因此,在租房的日子里,很难在那么有限地空间里把居所经营得开出花来,往外探索往往是更适合这个过渡状态的消磨方式。

上帝闭上眼睛,放我们造次

城西包含了整个西湖区和部分拱墅区,很多高校和文教机构都坐落在整个片区,包括浙大的玉泉和西溪校区。年轻人一多(顺便住在城西的也有钱),就有了很多餐厅、咖啡馆和小酒吧。从地铁2号线学院路站到丰潭路站短短的几个街区,就集中了我和朋友们都很喜欢的几家店。

行知小学对面的Half Half酒吧,有曾经留学法国的美丽老板娘,夜间味蕾杀手猪油渣拌饭,以及品质基本在线的各式酒品。每次外地好友前来,我都会邀请她去half喝两杯。

慵懒的爵士乐,加上隐藏在甜美外表下的酒精软饮,让我们轻松地跳过好久不见的寒暄,直接进入酣畅对饮的深夜胡言乱语时间。益乐路附近还有鳞次栉比的小酒吧,Mill、Joy酒隐、More cocktail、By lake……它们各有各的惬意和好处。

Half的冬季酒品-火 夜间味蕾杀手猪油渣拌饭

城西的酒吧不像黄龙或者北京后海酒吧街那样闹腾,人们大多是清清静静地喝酒、聊天、抽烟,放空自己,略有些自矜和距离感。我猜这大概有点像杭州人的脾气,让我们融洽相处,和谐赚钱,不要造次,勿谈国事。而这些酒吧就像随处可见的全家、星巴克一样,构成了城西的"第三空间" (The Great Good Place)。第三空间区别于家和工作场所构成的第一空间、第二空间,人们可以在这里完成社交、恋爱、工作乃至睡眠种种生活状态。在生存这个略显沉重的大命题之下,上帝容许我们开个小差,在有限的小宇宙里自得其乐,拥有一点生活的可能性。

我还很喜欢家后门的35cm咖啡馆,每天下班从通普路走过,都能看到澄亮的明黄色落地窗里,一些人在对着电脑加班,一些人在聊着闲天或公务。这完全符合一个来自五六线的小镇青年,对于所谓现代城市生活的美好想象:忙碌、充足、平等,似乎自成一体不被打扰,何况它还能提供非常好吃的荔浦芋头蛋糕和日本漫画。

“第三空间”就是有这样一种平和的假象力,人们用70元的餐费,换来得其实不是一饮即尽的咖啡或酒水,而是时薪70元的假想空间租赁费。咖啡馆和酒吧老板精心营造一种或怀旧、或轻奢的风格,让你暂时忘却了办公室里的汲汲营营,或是家里的狗屎和袜子,头脑空空,把情绪糟糕的自己揉进沙发。

在酒吧是造次的那个你,在咖啡馆是文明的那个你。真实生活如此得两点一线,所以我们都不想加班,也不爱回家,赖在酒馆深深吸进一口二手烟。

35cm有《深夜食堂》全套漫画

春有百花秋有月,人间自在好时节

搬到拱墅这个大工业区以后,才发现城西的好处,七分在繁华的商业配套,三分在随处可见的自然。这也是杭州独特的城市气象,城区里竟有依山而建的民居、民宿和茶馆,自然景区周围的房子也建得矮矮低低的,以防扰了湖光和山岚的风月无边。杭州市政府定是懂得”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浆”这个道理,生态保护和旅游生意两不误。

一地的人若是对自然多几份留意和关照,也会得到自然的偏爱。记得有一次家旁边菜店的老板娘说,今年的樱桃上得早咯,你们没注意这几年冬天都不太冷吗,所以樱桃上市都早了。语气里有一点深谙气候作物规律的小自信,非常可爱。城西的菜店大多挂着勾庄蔬果批发的名目,私下觉得比拱墅家旁边卖的菜水灵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和水土有几分关系。

大咪表示我什么都能吃

除了菜好吃,城西的景也是随手可得的,不用刻意去寻、去找,是小昭一般不用费力就待你千般万般的好。秋天到了,文一、文二、文三路都弥漫着桂花尾调香水。春天来了,路边走着不经意就是一兜头的樱花舞。冬月雪,夏月风,四时的流转在这里都有默契的信号,植物悄悄地上场,轰轰烈烈一场,再欢喜地离开枝头,变作微尘和细雨,和光同尘。

哪怕是上班的忙忙碌碌,也藏不住自然诱人的气息。当我想起曾经战斗过的阿里西厂,记起的是饭后遛弯专用小湖的芦苇、鸢尾花和小鸭子,还有6号楼前的樱花大道。今年春天的樱花开得纷纷扬扬,花期却那么短暂,让人觉得上班真是浪费生命啊。我竟然只能够挤出5分钟时间,匀给赏花这件事,贫穷真是限制了人类发现美的眼睛。

杭州人也很会让自然入酒、入美食。桂花酒、桂花膏,桂花龙井,那都是时令里极好的食物,再怎么忙碌,抽出时间去满觉陇尝一尝。不开心,就吃茶去。

法喜寺雪后的竹 原来桂花是杭州的市花

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里有一段话,我很喜欢。

"城里有那么多树木,你每天都能看到春天在来临,直到一夜暖风突然在一个早晨把它带来了。有时一阵阵寒冷的大雨会又把它打回去,这样一来似乎它再不会来了,而你的生活中将失去一个季节。在巴黎这是唯一真正叫人悲哀的时刻,因为这是违反自然的。在秋天感到悲哀是你意料之中的。每年叶子从树上掉落,光秃的树枝迎着寒风和凛冽的冬天的阳光,这时你身子的一部分就死去了。但是你知道春天总会来到,正如你知道河水冰结了又会流淌一样。"

我还没有去过巴黎,但却能通过租住在城西的每一个季节,感同身受。离开城西,对我来说是一个人生过渡阶段的结束,是四处浪游对外探寻的生活状态,暂告一段落。工作以后的每一年似乎都过得乏善可陈,身体里接连有些部分随着季节一起死去,但还有一些东西从内里生长出来,蠢蠢欲动。大概重新开始写作的缘由,也出自这里。

套用海明威的话,杭州是一所古老的城市,而我们也不再那么年轻。可是我相信我们都不简单,就像今晚的月光,是与非,以及月光下睡在你身边的人的呼吸。

这种不简单意味着,我们可能贫穷,可能幸福,也可能痛苦,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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