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生日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2023年12月26日，正是妈妈的阴历生日，跟伟人的生日在同一天。

大姐和小常摇动妈妈的床榻，将妈妈上半身抬起一个角度，面前搭了一个木板（买特制床的时候本身就配置的），将生日蛋糕放在上面，插上蜡烛。爸爸走上前去，跟妈妈说话：“老伴，今天是你的生日，孩子们都来了，给你过个生日……”

妈妈的嘴唇涂了淡淡的唇彩。妈妈嘴张开，似乎想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妈妈的眼睛用力地挤着，终于睁开了。脸上活泛起来。

我们围着妈妈拍着手唱生日快乐歌。唱完后，对妈妈说：妈妈，你许一个愿望，我们帮你把蜡烛吹了，让你也尝尝蛋糕。

妈妈仍然什么都没有说，脸上的表情展示着她内心的波澜壮阔。

爸爸和我们都对小常表达了感谢，正是因为她对妈妈的悉心照料，妈妈才有现在比较好的状态。小常诚恳表示：“这都是阿姨自己的造化，我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爸爸说：“希望你春节回来之后再来我们家。”小常也被感动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反正我在哪里干都是干。”她快要哭了的样子。

我们围着桌子。爸爸今天显得很开心，气色也很好，他数说着妈妈的过往，由衷的恋慕和赞赏，说妈妈具有领导才能，“最早在乡下教书的时候，上面就有人来让你妈妈填表格，是选择干部的表格，就因为你们外爷的历史问题，政审没有通过……”本来妈妈大学时期就可以入党，也是因为……妈妈对于外爷，从未有过怨言，总是想方设法安慰他那颗被冤屈的心。

如果妈妈那时候的才华和抱负能得以施展，她的心情是不是会更舒畅？对我们的控制欲会不会没有那么强？这是我此刻的想法。在生日现场，我们都为妈妈顽强的意志力和生命力，钦佩不已，她闯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生命警戒线。我们说她有大局观，有利他思想。这些都是事实。即使受到了那么多的不公正对待，她仍然保持乐观心态，充满正向能量，赤诚地热爱着祖国，热爱党。

妈妈的表达能力，感染力都很强，并且，一直迷恋文学。但她最多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了抚养四个女儿和女儿的女儿身上。在她还可以自由表达的时候，她说的最多的话：“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四个女儿。”可我们曾经每个人都对她充满怨言，都在找她对自己不公平的地方、让自己受伤的只言片语。

妈妈的心曾经也很痛吧，但她依然日夜牵挂着她的女儿们。女儿们都几十岁了，她还不停地为她们操心，有时不免过于唠叨，说些她以为为她们好的话。翅膀硬了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挣脱母亲的羽翼控制。

做母亲是这世界上最不划算的事。

母亲现在对一切都不控制了，包括她自己的一切。仿佛这是上天赐予的一种平衡。可我现在如此爱她，超过所有时间地爱她，这种爱像宇宙那么大，满足了我对母亲的爱的所有想象。我总觉得母亲床榻的周围有天使环绕，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在我住在父母家的那三个月，跟小常配合给妈妈洗过两次澡，那时候母亲还能坐着。赤裸的母亲像个婴儿一样仰脸望着我。我轻洗她每一处皮肤的皱褶，手指间，脚趾间，私密之处。我想象在我一岁半之前，我的记忆未能到达之处，母亲是如何给我洗澡的。“洗洗是不是很舒服啊？好乖，好棒……”我柔声对母亲说。

母亲的面容越来越美，这是一个奇迹。

2023年冬月十四的月亮 2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