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记忆,没有手机的那些年(四十三)
有一天熊临下课通知各班委在放学后开一个会。下午上课我问旁边的文艺委员熊讲了什么。文艺委员故作神秘的表情让我很不耐烦。她说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呗。任远航是我见过的最优原则的人,回家路上自然死活不肯说,临别说等明天你就知道了。上晚自习的时候,我闲着无聊对文艺委员说:“嗨!我都知道了。不过这有什么。”她知道我和任远航是好朋友,以为远航已经和盘托出。于是叹气:“怎么没什么,你看熊老师这么一走。······”
“哦,原来熊要卸任啊。”
“你这个骗子!”过了一会文艺委员才反应过来,气的骂出半句,再也无话可说。
这是件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
大概过了两个星期。下午的班会上熊说:“我等会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让我心情很沉重,我也不愿意讲,但是没有办法,我必须得讲。(啊,你快讲吧。)等会你们听了这个事情不要吵闹,也不要担心,或是难过。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下个星期我要调去其他地方。就不带你们了。”说完这句,班里“啊”的一声惊叹,开始议论。
“等我走了以后,我希望班委能替我带好这个班。(还真能操心的。)我也舍不得你们。(天那,杀了我吧。)”说完熊看着大家,班里无声了,过了片刻,有人觉得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该高兴。于是这种情绪下,有几个女生开始哭起来。再过一会,大半女生都被感染,变成一场群体呜咽大会。我装作面无表情,其实高兴很呐。真鄙视那几个女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或许她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熊的执教下,不出一年我准会疯掉。但是我现在不用为这担心。
我旁边的一人说,这些人都是表演系的。
熊又叫班长到台前耳语几句,说罢离开教室。门刚一关,后面一个哥们哈哈哈哈大笑四声,大家吓了一跳,回头望着他。一个女生破涕为笑说你怎么不去死。然后大家笑起来。
星期一晚自习进来一个中年女人,比熊年轻几岁,进了教室没有说什么话。让人感到有些神秘。她应该是接替我们的新班主任。她姓赵,大家叫她赵老。在赵老的语文课上的语文课,你可以趴着听,斜着听。也可以稍作讨论。古文每篇都需要都背颂,赵老举行了个人PK赛,选出背出全篇的最快的人。几个女生背到一半,段落已经颠三倒四。等大家发觉,哈哈大笑,那女生红着脸坐下。“最快说出定语从句”比赛,男生女生各派出一个代表PK。老叶出题目,喊开始。几轮下来,我轻松得胜。因为这样的互动,语文课成为大家最轻松的课。
赵老要求每周末交一篇练笔,内容不限。这样,写周记成为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因为内容不限,可以自由发挥。
星期一的班会,赵老来到教室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个笔记本。我看到一个熟悉封皮。念完周记赵老宣布了作者。得分两个A,而一般优秀的文章也就是一个A。此后我的周记念了许多次,每次大家都会笑。我通常写一些真实的东西,而不是类似我要好好学习报答父母这样的套路。赵老在课间聊天时说到吴梦琦写了一篇练笔,叫《我的朋友们》,很不错。晚自习前,我到赵老的办公室谈写作的事情,看到吴梦琦的本子就堆在下面,拿出来翻到那篇
写了任远航,还有她周围的几个朋友。终于看到描述我的段落,如下:
有一次一个同学讲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大家都没笑,突然他哈哈哈大笑四声,说好搞笑。大家因为他笑了起来。他好象对什么事都不在乎。是个怪才吧,如果算是才的话。······
对任远航的评价是:标准的好孩子。整篇没看到宋波,我暗自高兴。回到教室正巧看到吴梦琦一个人坐在位子上。隔着一组,我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桌子上盯着她。她睁大眼睛说:“你干吗?”
我说:“你的周记我看了。什么叫“如果算是才的话”。就,是,才。”吴梦琦看着我笑。
以后的时间,很多人的本子被选出来念。大家写周记有了热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特别是写科幻题材,许多人的想象力得到释放,连二十年后的同学聚会都勾画出蓝图。在不少人的笔下,我们成为科学家,诗人,开着超音速汽车去参加聚会。科幻热潮开始以后,我不愿意和大家写一个命题,经常试着改变题材。有诗,短篇小说。当别人的本子上是两个A,我的上面是四个,当别人的本子上有四个的时候,我已经有两排A。于是每次发下本子,我们就开始数有几个A。我有十二个A。文学在班里风靡一时,当时的少男少女杂志流行八十年代的称呼,叫一个人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看完之后我转头看着吴梦琦叫道:“琦。”她脸上当即显出羞涩之情。于是我再没叫过。
赵老觉得班里的作文都非常有新意。遂决定带我们参加当年的一个作文大赛。晚自习大家都在腾稿子,我们准备寄40份出去。这意味着有40个人参加。
赵老和我商议后决定寄出周记中的一首诗。我的一首诗有一个前言,当时刚学会这一新技巧,每篇作文都要写一个前言。我和赵老在讨论应该写前言还是后记,这时吴梦琦恰好来办公室,赵老问吴梦琦,前言还是后记?吴梦琦说我比较喜欢看前言。我说那就这么定了。我和赵老相视一笑。这时吴梦琦伸出手指着我手里的袋子说:“这个袋子……呃·……是我的吧。”“这是我捡的。”说罢开玩笑似的握住吴梦琦的食指,有几秒钟没有撒手。
这个袋子我用了很长时间。
我们交了报名费几月后,赵老抱着一摞书进来。是《新世纪作品选》。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这次大赛我们年级只有三个人获奖,我们班只有一个,是语文课代表姚彤,二等奖。参赛的人没人得到的不过是一本选集。赵老给每个人书的扉页都写了不同的话。我打开扉页上面写着:愿你笔耕不辍,早日成名。这句让我稍感安慰。其实在多次的期末考试中,我们班的作文并不为其他班的老师看好。他们喜欢的是姚彤这样的文笔,开头是这样的:
深夜,窗外一轮明月斜挂枝头。照耀出人间的冷清。
我,独坐桌旁,品一口香气萦绕的咖啡。思绪像凋零的花瓣,随风而去。轻轻撩起耳边的长发,靠在枕边打开一本舒婷的散文,散发着墨香的书页带领我进入一个奇幻的世界,伴随泪水和心情进入一个香甜的梦······
这样做作的文字我十分鄙视。此后我没有参加过什么狗屁作文大赛。
期考后举行的家长会更像是好学生家长的VIP聚会。这位说,你的儿子学习很好啊。那边回应,还是你女儿聪明啊。而成绩不好的同学家长只能默默的坐在位子上听老师表扬某某的刻苦认真。那榜样的家长在会后和老师握着手,脸上喜滋滋的。作为中场休息节目,任远航和我还有宋波上台说了一段相声。会后老妈心情好极了:
“任远航他妈说了,你儿子是里面最活泼的。我说你们家任远航学习踏实。你要好好学习任远航。你们赵老也夸你了,说你作文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