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 第七章 局中迷局
问情 第七章 局中迷局
行云梦梵生，流水入净心——梵净殿
孟莲心遣走所有宫人，偌大宫殿只留翘容一人服侍。傍晚，殿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及至此时却已是磅礴之势。夜深雨盛，翘容起身将门关上，还未转过身来，门便被一股大力冲开。士卒先风雨而至，即刻包围梵净殿。
“放肆，这是梵净殿，即使是文昌公子，不得通传，也不得擅闯”。翘容对着进来的姬文昌沉声呵斥，胸前的起伏却泄露了心中恐惧。
“翘容”，圆润嗓音幽幽响起，似珠玉落盘。孟莲心饮尽手中清茶，抬起头，凤眼横扫四方，最终定格在姬文昌脸上。“大公子大喜之日，不思春宵苦短，却带兵擅闯梵净殿，可是连一丁点后路都不留了”。
姬文昌侧过头，冷眼直视孟莲心，“若不是桀后背信弃义在先，我又岂会将事做绝”。
“背信弃义”，孟莲心放下手中茶盏，“大公子莫不是误会了，本宫从未与你有过盟约，又何来背信弃义一说”。
“哈哈”，姬文昌拍了两下手掌，称赞道：“桀后当真是这天底下最擅权谋的女人，这些年，你看似不过问朝中之事，实则却一直暗中借我之手，为孟家争权夺势。”
孟莲心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外，“我是要借你之手来巩固孟家的地位，但你我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否则以你的出身，又怎能与伏安相抗衡”。
当提到伏安两字时，姬文昌眼中瞳孔猝然放大，眼神恨意滋生，“想必桀后已然断定伏安没死，否则也不会设下今日杀局，不过......”，他看向孟莲心，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唇亡齿寒，桀后可别忘了，父王昏迷那晚，若不是你事先将宫中的消息通传与我，我又怎会下定决心与父王来个鱼死网破”。
孟莲心站在屋檐下，垂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屋檐下一盏熄灭的宫灯。“那晚，我之所以要将宫中的埋伏告知与你，并不是想逼你进，而是想劝你退”。
“退”，姬文昌摇着头，嗤笑一声，“我已无路可退，不过我还是低估了你，低估了你对父王的深情。为了他，设局杀我，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太后之位”。
“呵呵”，孟莲心转过身，轻笑起来，笑容极尽苦涩。“你只知我引你入局，却不知，我同样也身在局中”。
“你说什么......”，姬文昌看着她，上前一步，眉头紧锁。手下副将前来通报，“启禀公子，属下已经搜查了整个梵净殿，均不见王上踪迹”。
“父王”，姬文昌怒极，瞪着孟莲心，眼神狠戾，“父王他究竟在哪里？”
孟莲心不语，端起一盏烛台，引燃屋檐下的那盏宫灯，两眼望着被烛光照亮的雨夜，凄苦，悲凉。
马蹄声穿过雨幕渐渐清晰，不消片刻，两路兵将从侧门涌出，合击攻入梵净殿，将其围的水泄不通。伏安骑在马背上，长剑在侧，银衣金甲，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没有温度。
姬文昌走到屋檐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卫队中走出的桀王——姬允昭。身体似被掏空的躯壳，摇晃着无力跪下。
姬允昭周身裹于大麾之中，眼神坚毅，面无表情。厚重的嗓音传来，加重了空气的沉闷，“反抗者，就地格杀”。
问情 第七章 局中迷局
清酩沁，暗香焚，素手轻弹，琴鸣铮铮。
姬允昭坐于榻上，耳闻两声间断的琴音，余光瞥向一把古旧瑶琴。“孤已许久未闻王后抚琴了”。
孟莲心眼角一颤，纤指并拢按住琴弦，铮铮琴声戛然而止。“那王上又是多久没来看过臣妾了”。
姬文昭抬起眼帘，目光看向她，沉声问道：“你心中有怨？”
手指抚摸着琴弦，寂静大殿之中传来一声轻叹。“臣妾是在怨，但不是在为自己怨，臣妾自己选的路，便要受这份苦”。孟莲心回过身，迎上他的视线。“臣妾是在为王上的儿子姬文昌在怨，怨他时运不济，怎么会有王上这样的父亲”
“住口，咳......”，姬允昭沉声喝止，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咳，抬手挥退宫人。“你休要再提那个逆子”。
“逆子”，孟莲心口中重复这二字，低声质问道：“他做的哪件事，王上不知晓？可怜他只知是臣妾在借孟家之手助他，却不知是王上您一直在纵容他，纵容他的不甘和野心，来为您平衡这内阁势力纷争”。
“桀后”姬允昭怒极，挥袖扫落茶盏。“你与那逆子勾结，意图杀兄弑父，如今你是在为他陈冤，还是在为自己辩解？”
“王上知道那晚臣妾，为何要私下将消息泄漏与他吗？”孟莲心向他走来，步子踱的极轻。“因为臣妾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王上封臣妾后，不过是想让全天下以为，南疆之战，与您王上毫无瓜葛，是孟氏莲心背叛了整个巫族”。
“南疆”，姬云昭呢喃一声，似在追忆过往，片刻后轻声说道：“当年之事，孤从未逼迫你什么？”
“王上说的没错，是臣妾心甘情愿为王上所用。所以当您猜到，是我将消息泄漏给文昌时，便决定将计就计，假意昏迷，诱他弑君”。孟莲心轻笑一声，红了眼眶，“王上是在赌，赌王上与他之间，臣妾最终会选择谁”。
姬允昭闭上眼睛，沉默不语，昏黄的烛火将他的侧脸投射在轩窗上。
孟莲心看着他在光影中摇曳的轮廓，无声泪如雨下。“但他注定会输，不是输给了王上，而是输给了臣妾，输给了臣妾对王上的痴情”。
夜深了，门外风雨交加，一道闪电划过漆黑雨幕，打破一室静寂。姬允昭睁开眼睛，眼底是被夜色浸染的深沉，良久，默然转身，无声步出宫殿。
朱门缓缓关上，掩去门外风雨。孟莲心看着雨幕里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身体似短线的木偶，跌倒在地上。
妾生千面侯君心，灯火灼灼照孤影。
檐前夜雨折疏花，宫门深深锁沉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