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污染的人类
吴亮看着窗外加固的铁丝网，心满意足地微微笑着。
他觉得这样，丽才会更加安全。
毕竟这个世界的人皆肮脏，他们的思想被污染了……
1
单位的人表面上没被污染，摆出的姿态与实际行为极不相符。要不，吴亮也不会被辞退了。可是这有什么关系，丽已经从单位和他回来了。丽愿意做他的妻子，他就是她的全部，她是他的精神支柱，这污秽而肮脏的世界，只有自己那样纯净的人，才可以配得上丽这样美丽的精灵。
吴亮从床上抱着丽到了书房，将她关进了笼子。丽轻轻抓了抓关着她的笼子，吴亮伸手拍了拍丽的手，柔声说：“对不起，宝贝，要关你一会了，最近周围的人似乎发现了你和我生活在一起，老来窥探我们的生活，你在里面安全一点。”丽发出让人听不懂的声音似乎在回答吴亮。吴亮接着说：“没事的，宝贝，我马上就回来了，我去给你买点水果吃。”即便丽不能说话，可是吴亮相信他们比世上的任何一对夫妻都还要懂得对方。他相信能说话只是表达语言的一种途径。他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何要伤害他们。
“哐”他锁上了铁笼，走出了卧室。他看了一眼桌上发黑的香蕉，已经有小飞虫在上面欢快的飞绕，似乎也和他一起在庆祝刚才的那番云雨。
她爱我，吴亮歪着头这样想，我要给她带来她喜欢吃的水果，她一定很高兴。
2
吴亮是张妈店里的常客，不仅因为张妈话不多，让人觉得安心，更是因为张妈疼爱猫。张妈偶尔会喂养流浪猫。店里还收养了一只，对那只猫特别疼爱，买鱼肉、买猪肉，做成猫爱吃的猫粮。可吴亮见到过，中饭时，张妈就在店里啃个干馒头。吴亮相信，张妈这么有爱心，应该还没有被污染。
“一公斤无花果，再给我一包坚果吧。”吴亮没心思挑水果，拿了个袋子拼命往里塞。
“这无花果软，你别这样用力，要不几天就坏了。”张妈看着吴亮粗暴的拿无花果动作，忍不住好心提醒。
“没事，今天就吃完了。”吴亮说完这句话，抬眼看了眼张妈。这个张妈对水果很会保护，这也是吴亮为什么喜欢来张妈这里买水果，丽就喜欢她家的水果，新鲜！
可是，张妈今天有些反常，吴亮挑水果的时候一直盯着吴亮看。张妈手里还拿着水果刀，却没有削水果的动作。张妈走上前就要碰到吴亮了，吴亮一个激灵，后退两步。
吴亮直勾勾的看着张妈手里的水果刀。
张妈似乎没有留意到吴亮反常的神色，反是指了指吴亮的白衬衣。吴亮转头，看见白衬衣上的几缕黑毛。
吴亮慌忙拍打着衣服上的黑毛。
“你买这么多水果是做奶茶店生意吗？”张妈似乎不经意的问着吴亮。
吴亮看了眼张妈，张妈那神色分明很紧张却要装成若无其事。他佯装没有发现，淡淡地说：“给老婆买的。”
“一共25块八毛，算你25。”张妈称好水果说。
吴亮打开手机，对着微信二维码付了钱。
这时，店里那只本在角落里睡觉的猫突然跳到一堆苹果上。张妈怪叫起来：“下去、下去……”手里的刀挥舞着，随时准备向猫砍去……
在一个被污染的世界里呆久了的人，是很谨慎的，吴亮慌忙拎着水果离去。
好险，张妈估计也被污染了，只是有多严重，吴亮不知道……
3
吴亮拎着水果往家走，黄昏的风呼呼的吹着，将路边的树叶吹得在天空里乱舞。吴亮看看密布的黑云，该是要下雨了吧。
吴亮加快了脚步，走到楼下遇见了李大爹，李大爷微胖，像个球一般蹲在花台前拔着杂草。李大爹是同住小区的人，特爱多管闲事。灭蚊、灭鼠、赶流浪狗都很厉害，表面上是个热心的好大爷，为邻里谋福利，其实内心已经被污染得极其肮脏。
“小亮啊，你的书桌不是抬到院子里重新刷漆吗？天要下雨了，我看你放的那位置会被雨淋到，不如先抬回家吧。”张大爷发出洪亮的声音，整个小院子似乎都在回响。
吴亮点了点头，“我放了水果就下来抬。”
吴亮加快脚步回家放了水果，又匆忙折返下来。书桌是吴亮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全实木老家具，不比如今的假实木家具都是刨花板伪装的。抬着特别费力，再加上油漆没有干透，吴亮抬着的角度很是使不上力。
李大爷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跑来要帮吴亮。“我帮你抬上去。”
“不，不用。”吴亮立马紧张起来。果然，这李大爷没安什么好心。
“怎么啦？你屋里藏着金疙瘩还是银疙瘩，我听物业都说你都不准人进去看水表。”大爷一脸好奇的问。
吴亮住的是老式小区，没电梯。电表在房间外，水表却在房间内。那些被污染的人，吴亮怎么可能让他们踏进自己的领地。
“没，没，我看您这么大岁数，不放心。”吴亮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您老就别在这较劲了，您这么大岁数，要和小亮抬到四楼，不容易啊……不如暂时放消防控制室吧，里面的人和我熟。”说话的是刘雯，是一个老师，住在吴亮的楼下。
吴亮点点头，觉得是个好主意，虽然不知道刘雯有没有被污染，不过被污染的李大爷决对不能让他进家。
吴亮和李大爷抬着书桌，李大爷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说：“小伙子你手艺不错啊，旧家具上那么多抓痕都可以把它翻新成这个样子。”
吴亮低着头支支吾吾、答非所问地说：“那个……二手市场买来的，所以，自然就那样。”
“不对啊，你买来的时候我好像见过，我记得没那么多抓痕啊。你用砂纸磨去旧漆的时候我看着哩，那些抓痕看着很新啊。”张大爷一头汗，头发花白还不停地说着。
吴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不想理这个已经被污染的老头。放了家具，吴亮忙着想回家。刘雯和消防控制室的值班人员打了个招呼，和吴亮一道往单元楼走……
4
“你家是不是有个孩子？”走在路上，刘雯开口问道。
吴亮低着的头不说话，脸面对着前方，黑眼珠却转向刘雯方向，用余光偷偷看她。
“我是老师邻居都知道，可我是专做特殊儿童教育的你不知道吧。有时在家我会听到你在楼上兴奋喊叫‘宝贝，你太聪明了，是的，就是苹果。’所以想你家是不是有特殊儿童……”刘雯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吴亮转过身警惕的打量着刘雯。
刘雯也感觉到了，连忙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其实是想帮……”忙字还没有说出口，迎面来了一只没有被牵绳的大狗，刘雯吓得连忙向吴亮身后躲了躲。
“你讨厌动物？”吴亮看刘雯的反常，好奇地问。
“也不是讨厌，就是有些怕。”刘雯笑了笑接着说：“其实人最好的成长方式就是多交流，对心灵最好的治疗也包括了多和外界接触，你家的……”
“其实动物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和人一样。”吴亮打断刘雯的话，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句话，然后跨进了暗黑而又狭窄的楼梯。
因为楼梯的设计，两人只能一前一后走着，没有再说话……
老旧的铁门发出了“哐”一声，吴亮像逃一般的躲进房间。
5
第二天一早，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吴亮走过去开了门。
“你好，警察，我们怀疑你软禁儿童。”
一个瘦瘦的警察进门打开了卧室门，愣住了，回头对着另一个四十来岁的警察说：“张警官，我们是不是应该给林业局打电话？”
6
吴亮是一个动物园管理员，从小父母离异就和奶奶生活在乡下，乡村里落后、偏远，少有人烟，可野猴却很多。十岁那年，奶奶去世了，他总算来到父母身边，成了小学一年纪里岁数最大的一个学生。
从小就被孤立的他无比怀念山上的玩伴，毕业后吴亮去了动物园上班，他最爱的是猴，丽是他负责饲养的猴。
吴亮拼命的向警察解释，“她是我的妻子，她懂我的意思，愿意做我的妻子。真懂！”
丽是只很大的母猴，一米左右，棕红色的眼睛，毛色黝黑，正抓着屋里地上铺着的稻草往身上丢。
看见一大群人进来，她也只是瞟了一眼就不再理会，继续玩弄着屋里的草。
吴亮进屋，立马跑到丽的身边：“宝贝、宝贝，老公回来了。”
丽立刻来到笼子边，笼子缝隙很大，吴亮将双手伸进去，丽立马亲昵地拉住吴亮的手，一人一猴就这样窝着。
“我们给他们看一下你的学习成果。”说完，起身从笼子上拿了一些画着圈和方形的奇怪图卡。
吴亮举起一个圆形中间有一条横线的图像对身后的警察说：“这个代表桃子。”随后，拿起一张画有方形的图卡：“这个，代表香蕉。”然后吴亮将一摞图卡交给了丽，跑出屋外拿了一个香蕉进来：“亲爱的，快告诉他们这是什么？”
丽快速的翻找着图卡，立刻找出了那张画有方形图片。
“野生动物不可以私自饲养，我们联系了林业局，你待会还是先和我们走一趟。”警察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神经质的男子。
吴亮不停咒骂，瘦削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眼睛满透着恶毒的神色，他不过一切的上前袭击警察：“丽是我老婆，你们不能带走她，你们这群被腐朽思想污染的人类。万物是平等的，我可以和他们交流……”
“滋……”电击枪让吴亮安静了下来。
6
张妈：“听说了吗？那老来我这买水果的男人，是个疯子，养了一只猴当老婆。我早感觉他不对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