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婉贞(四十一)
清宫·婉贞(四十一)
同治皇后阿鲁特婉贞哀婉的一生……
“一个月前？”
太后微微皱眉，皇帝也是眉头紧锁，一个月前？一个月前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挽瑜，你且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贞飞快地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目光紧紧盯着瑜嫔，心下有些黯然，默默吐了口气，又低下头。
韵颖低着头想些什么，倒是西太后嘴角一缕朦胧的微笑。
瑨贵人一进门便听到皇上亲昵地喊着瑜嫔的闺名，一口气又有些不顺，止不住咳嗽了两声，这一咳嗽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刚要通报的小太监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婉贞一见门口单薄的身影不觉吃了一惊，只是这些时日未见，西林觉罗玉瑶怎会憔悴如斯？
东太后面色微微不悦，西太后也皱了皱眉，她向来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皇帝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又看向瑜嫔，瑨贵人微微咬牙，手帕攥的紧紧的，扶着书枂的手向前几步，跪下身来，
“嫔妾叩见太后，叩见皇上，太后福寿安康，皇上万岁吉祥！”
复又转身，
“皇后娘娘吉祥，瑜嫔娘娘吉祥，珣嫔娘娘吉祥！”
一番请安下来，又是一阵咳嗽，
“瑨贵人怎么了？”
婉贞出声询问。
“回娘娘，近来暑热，身子倦怠，不大爽利，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可有请太医瞧过？”
“已经请过太医了，开了方子煎了药，已经好多了，有劳娘娘挂念！”
“既然身子不好就坐下吧，这么热的天也不用往来问安了！”
东太后虽然不喜瑨贵人，但见她如此憔悴，也不愿她奔波。
“嫔妾谢太后体恤！都是小毛病不碍事的！”
虽然如此说，但问安还是要去的，本来自己在宫中就很没有存在感，如果再不去给太后请安，那宫中就不知道有这个人了！西林觉罗玉瑶将心里所想狠狠压下，微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的方向，他只是在进门时瞟了她一眼，目光再也没有在她身上驻留过，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了吗？
众人没有理会瑨贵人苍白的脸色，她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瑜嫔身上。
“瑜嫔，你继续说，一个月前怎么了？”
“回太后，一个月前，太后邀请皇后娘娘大公主和后宫嫔妃们游湖，但那天因为慧妃娘娘不慎受伤而作罢！”
“是有这么回事，可这事跟慧妃中毒有什么关系？”
东太后微微思忖便想起那天之事，众人也是一脸疑惑。
“那天……”
瑜嫔看了皇上一眼，接着说，
“那天皇上送慧妃回宫，还没到意迟云在，皇上便回了德趣园，慧妃很是恼怒，还派了贴身侍女采青跟着皇上……”
说到此，瑜嫔微微一顿，两宫太后面色都不太好看，皇上也是一脸阴沉。
“采青回来后，对慧妃说皇上并没有去皇后那里，是真的回了德趣园……”
“放肆！”
“糊涂！”
皇上和东太后一齐出声，
“身为宫嫔却暗中跟踪皇上，成何体统！”
东太后惊怒出声，皇上黑着一张脸，
西太后瞥了一眼，看着瑜嫔，
“姐姐莫要生气，只不过是年轻小夫妻之间的事罢了，慧妃心心念念着皇上，对皇上行踪难免上心些，瑜嫔，你说这些与本案有什么关系？”
“回太后，嫔妾想说的是，水满则溢，一如嫉妒，委屈，终会有个突破口发泄出来！”
瑜嫔不卑不亢，一字一字铿锵有力说出，众人脸色微变，一如皇上，也是有些惊讶地看着瑜嫔，看着众人各色的目光，赫舍里挽瑜目光从容淡定，对上皇帝，仍是恬淡的笑容。
皇帝微微一愣，看着她温柔的笑颜，脑中灵光一闪，从小生在深宫之中，女人争宠的手段他虽然不屑但也看过不少。
“挽瑜，你是说有人妒忌害人？”
“皇上圣明！”
“妒忌害人？瑜嫔，谁？”
西太后瞥了瑜嫔一眼，漫不经心问道。
“回太后，此人就是慧妃娘娘！”
“慧妃？”
瑜嫔看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微微一笑，
“正是慧妃娘娘！”
西太后锐利地看了瑜嫔一眼，
“瑜嫔果然语出惊人！”
“慧妃？她不是中毒了吗？”
“回皇上，回太后，慧妃娘娘娇憨天真，嫔妾也不相信她是心思恶毒之人，可她的宫女珠儿虽然受她指使陷害皇后，但最终受不过良心的谴责，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臣妾说的清清楚楚了，如今她就在殿外，随时等候传召！”
“小福子，你去把她带进来！”
“嗻！”
福公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个宫女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众人不由望向她，珠儿脸色惨白微微发颤，像是怕极了的样子，来到殿中，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中央，
“奴婢珠儿，叩见皇上，太后，皇后和诸位娘娘！”
“你就是慧妃身边的珠儿？”
“回太后，正是奴婢！”
“慧妃中毒一事到底是被人陷害还是另有一番隐情？”
珠儿下意识地看了瑜嫔一眼，瑜嫔微微侧目，珠儿迅速低下头，咽了咽口水。
“回太后，慧妃娘娘她……”
“启禀太后，慧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小太监的回禀打断了珠儿，珠儿心里默默吐了口气，不由自主看向瑜嫔又低下头。
“慧妃？她来的正好，让她进来吧！”
“嗻！”
富察云意扶着采青的手进了大殿，低着头脚步虚浮，人也瘦了一圈，从前的慧妃莹润娇俏，现在宫装挂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一股萧索之态，珠儿忐忑不安地跪在旁侧，慧妃直直地向殿中走去，就像没看见她一般。
“臣妾给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说着就就着采青的手跪下去，只是身子没什么力气，大部分重量还是倚在采青身上。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再讲究那些虚礼了，快起来吧！”
东太后看着她这个样子也不觉有些不忍，她虽然跋扈小性，但毕竟花一般年纪的少女，做下这么个病，后半生也够可怜的了，想了想还是吩咐人给她看了座。
“你身子没好利索，出来干什么，还不好好养着！”
西太后看着慧妃有些心疼，
“劳太后挂念，托太后洪福，臣妾已经好了很多了，长时间没出来走动也想念太后和宫中姐妹们了，臣妾来这里也想蹭蹭太后的福气庇佑臣妾！”
慧妃一边笑着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皇上一眼，皇上也正在看她，便微微一笑。
“瞧这小嘴巧的呦，难为你病重还惦记我们老婆子，可是你这身子刚好，还是要多修养，回头我让小李子给你送些阿胶糕去，你看着这日子你都瘦了这么多！”
“谢太后，前些日子太后送臣妾的阿胶糕真的好好吃，臣妾都没吃够，这下好了臣妾又有口福了！”
“姐姐你看这孩子，馋嘴猫似的！以后缺什么尽管说弄得这么小可怜见儿的！”
东太后微微一笑，
“这段日子是受苦了，既然爱吃一会走就多拿些！”
“谢太后！”
富察云意微微福礼，目光瞥过殿中的珠儿，微微惊讶，
“珠儿，你怎么在这？”
珠儿听及慧妃叫了自己，心下一颤，
“慧妃，你中毒一事如今有了眉目，正好你也在，就一起听听吧！”
“真的吗？真的抓到了那个凶手？皇上，臣妾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已解心头之恨！”
皇上看着富察云意咬牙切齿的表情不似作假，众人也都有些疑惑，就刚才瑜嫔所说的意思，这件事的背后很可能有慧妃自己的手笔，可眼下的样子又不像之前预想的那样，东太后微微皱眉，看着慧妃，
“慧妃，你身子不好不要激动，这件事哀家一定会给你个公道！”
“谢太后，臣妾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太后，珠儿是臣妾的婢女，侍奉臣妾很是用心，臣妾醒来后听采青说了事情经过，珠儿是无心之失或是被人利用，但请太后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了她！”
慧妃说的恳切，瑜嫔却是心里一沉，这个慧妃真是聪明了，她如此一说一会珠儿无论说什么她都把自己摘了出去，果然，这一病倒是让她长了脑子。
“慧妃刚才不是还说要严惩凶手么？怎么一到自己宫女这就网开一面了？”
“回皇后娘娘，冤有头债有主，臣妾要的是真相背后那双黑手，不过是个面上的奴才罢了，为难她们又有什么用呢？”
婉贞目光一沉，今天的事不用说定是已经传遍了，她是教训了西太后的奴才，这慧妃竟当着她和西太后的面点眼，余光瞥过西太后微微铁青的脸色，婉贞稳了稳心神，
“慧妃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通透实属难得，本宫真希望你能做到就事论事，不与奴才计较！”
“有劳皇后娘娘费心，有太后在上，还有皇后娘娘后宫之主在，定不会让那些脏心烂肺的奴才污了皇上的后宫吧！”
想让我饶了素心？怎么可能！今天即使绊不了你的跟头，也要存心让你恶心一下！
富察云意朝皇后阴阴一笑，婉贞心里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富察云意突然转向皇上，
“皇上臣妾刚刚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塞尚阿大人进了园子，看他急匆匆的样子，想必是皇上传召吧？”
婉贞韵颖心里一紧，颐和园是皇上和后宫太后嫔妃们避暑之地，虽然皇上也会在此处理政务，但官员无召是不得入内的，除非有军事边关加急，祖父这次是真的莽撞了！
“塞尚阿？”
西太后不等皇上回话就问起，
“他不应该上任察哈尔总管了吗？怎么还没有走？”
“回额娘，塞尚阿已经择定下月初上路了，军机处有些事还要向朕回明一下，想来他正应是为此事而来！”
西太后瞥了婉贞一眼，斜一眼皇帝，
“果真？”
“妹妹，朝堂的事交给皇帝处理吧，咱们还是将这后宫的事弄清楚，省的皇帝烦忧！”
“姐姐说的是！既如此，皇上就去处理前朝之事，后宫的事就交给皇额娘和我！”
“儿子多谢额娘体恤，可是这后宫毕竟是儿子的后宫，儿子也很想看到谁是那个幕后黑手！”
“糊涂！你是一国之君，你的目光应该长远放到天下，怎么可以深陷在后宫勾心斗角的琐碎里，也不怕笑话！”
“你额娘说的对，去吧，你要学着如何做一个皇帝，如何坐稳你的龙椅！”
两宫太后发话，皇帝不得不退了出来，只是心里不放心地看了婉贞一眼，婉贞也抬头看着皇帝，两人目光交错，看到他眼里的烦忧，心里微微发酸，她感激他为祖父说话，除了感激却再也表达不出别的情意，只能低下头去，皇帝也收回目光出了乐寿堂。
瑜嫔看着跪在地上的珠儿，有点发急，本来可以顺利审查的事情被慧妃这么一搅和，横生出这么多事端，时间拖的越久就越不利，眼看着皇上也走了，却又无计可施。
“你们都坐吧！”
“谢太后！”
“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你接着说！”
珠儿跪了半天，腿都僵了，却一动不敢动，刚才慧妃的话她都用心听着，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为难做奴才的，那她应该不会要我的命，可是瑜嫔？她偷偷抬头看了看瑜嫔，瑜嫔正一双眼睛盯着她，目光里毫无温度，想起那恐怖的一幕，珠儿心里颤了颤，
“启禀太后，慧妃娘娘中寒毒之事奴婢并不知道！”
“不知道？”
瑜嫔一颗提了起来，这个珠儿竟在此反口！
慧妃心里微微一笑，继续不动声色，婉贞韵颖看了看瑜嫔，瑜嫔漠然看了眼珠儿，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瑜嫔说慧妃中毒之事跟她自己脱不了干系，你都已经向她回明了，这个时候又怎么不知道了？”
“回太后，奴婢确实不知道，慧妃娘娘中了两种毒，金鸡草是慧妃娘娘吩咐奴婢下的，至于九寒丹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
“胡说八道！大胆奴才，竟然如此污蔑娘娘！”
采青指着珠儿，就差指到鼻子上去了！
慧妃拉过采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瑜嫔，又看了眼珠儿，
“珠儿这些日子在景福阁，臣妾还在担心她过得不好，显然臣妾的担心是多余的！”
“慧妃娘娘费心，嫔妾奉命审理此案，定当竭尽全力，珠儿和素心都是娘娘和皇后娘娘的人，嫔妾自然要照顾好，不能有任何差池！”
这个瑜嫔果然狡猾，慧妃跟采青对视一眼，跪倒地上，
“太后，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