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练习 | 孙大怪

307病房内，孙大怪闭着双眼，面色苍白，表情淡淡，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孙大怪浑身插满了各种治疗管子。夏花和儿女们围绕着病床站了一圈，一声不吭，神情凝重。

夏花突然拔了孙大怪的输氧管，孙大怪毫无反应，继续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一切和刚才并无二致。

“妈妈，你为什么拔了爸爸的输氧管？”十二岁的孙丙激动地说，刚想挪步，身边的孙甲用右手向下摁住孙丙示意他不要动。

爸爸是无业游民，妈妈一个人外出做生意，供养兄弟三个上学，偶尔回家。爸爸妈妈话不过三两句，就吵起来了。渐渐地，到了后来，爸爸妈妈谁也不和谁说话。这次爸爸突然脑梗昏迷住进重重监护室已经三天了，远在新疆的妈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刚到家中，放下行李就到了医院。

哥哥孙甲结婚后，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还在上学，为了照顾他们，并未分家。所以，妈妈外出，家中便是孙甲大当家。虽然是哥哥，从孙丙记事起，一切都是孙甲说了算。所以，哥哥不让动，他也便不敢轻举妄动。

病房内的空气静止了，就连窗外光秃秃的树木也静止了一般，矗立在外，一动不动。旁边的病床老太太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继续闭着眼睛睡。

妈妈转过头，对着一圈儿的子女们，仔仔细细看了一个遍儿，最边是十岁的女儿孙清，依次是孙乙、孙丙、孙甲、孙家媳妇。没有一个人说话，表情也都淡淡的，盯着母亲，似乎在等待母亲发号施令一般。

“放弃治疗，是我的权力，与你们无关。”说完，夏花坐下，守在病床前，“你们该干嘛干嘛，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伺候你爸就够了，你们走吧。”

“妈，你刚回来，赶了几千里的路，很辛苦。我先守着，你回家先休息一晚。”孙甲说。

“你是老大，当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弟弟妹妹还都没有成年，我还得出去打工，你爸一辈子对你们啥也不操心，却把邻里百家都得罪了一个遍儿。也许这样，对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吧。一切听天由命吧。”

“我知道了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孙大怪五十有一，活得洒脱而自由。

四个儿女从小到大，都是夏花一个人拉扯着，孙大怪总说：“带孩子女人的事情，哪里有男人带孩子的。”刚开始夏花还和他争论，渐渐地，她发现所有的争取都是徒劳。便不再对他寄托任何希望。于是外出打工，供养孩子们继续上学。

那年，孙甲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准备复读，孙乙上高一，龙凤胎年仅六岁。夏花借够孩子们的学费，送孩子们上学后，便走了。最小的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孙大怪只得从此伺候两个年幼的孩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明白了自己是父亲，也才明白自己伤了妻子的心，然而，妻子心已死。直到这次孙大怪生病处于昏迷状态，六年夏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