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识瓦松乎?
有一种花儿极少为人所知,准确说是极易被世人忽略,这就是瓦花。
瓦花者,自然就是瓦上之花了。因其生于屋顶瓦砾之间,贫瘠干旱之所,虽不耀眼,更谈不上娇艳,但毕竟也开花结果,故有“瓦花”之名。在笔者的老家晋南一带,谓之“厦花”,即开在厦坡上的花,感觉比“瓦花”要雅致一点,实际还在“下里巴人”的堆儿里。瓦这,土器也;瓦砾之间,瓦釡之鸣,土崩瓦解,颓垣败瓦。就是说,此花虽真正属瓦,但歧视蔑视的意思也明显在其中。
好在这“瓦花”还有其它名儿,比如又叫“瓦松”(中草药学里多取此名),因其植株形如松果,作层叠之态,乃有此名,入秋时植株如塔状拱起。此外,还有向天草、无根草、天王铁塔草、铁脚婆罗门草、顶上花等等称谓。
村里的半大男孩天性爱冒险,偷偷爬至房顶时,会忍不住尝一尝瓦花的味道。一咬,酸不溜溜,菜部拉几,一点不好吃,但也不算难吃。知道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吧,实际这也是早先农村孩子们的一个天性,也是人的一种本能。尝其味而知其性,于是就叫“酸不溜”或“酸溜溜”。
别看房顶乃世间最干燥的地界儿,干旱季节连鸟儿都不来拉屎,但瓦花却扎根其间,坚决不离不弃。瓦花乃二年生植物,这对于困惑不止的人们而言,而言,实在颇难以理解。——瓦花初生第一年,仅有数枚叶片聚集,似莲花,似松果,却不会如塔状拱起,不会开花结实,此刻的瓦花被称为“昨叶何草”(《本草纲目》)。待到第二年,“昨叶何草”凋亡之处方才生出所谓的“瓦松”,至深秋挺立如塔,开淡粉色小花,花后生出果实种子,整个植株即死,再不复生。起初古人将“昨叶何草”与瓦松当作两种不同植物,至唐宋时,方才渐渐知晓此二者相互变换的奥妙所在。连医圣李时珍也有“其名殊不可解”之慨谈,说明其一开始的认知也有误。
花败即死,可谓薄命,寻瓦而居,堪为粗鄙,然而这些特性,却被古时的文人士大夫们所欣赏。唐朝文人崔融作有《瓦松赋》,其中赞道:“进不必媚,居不求利,芳不为人,生不因地。”无需谄媚攀附,摇尾乞怜,不因出身卑微而怨天尤人,这才是瓦花(瓦松)最值得赞美的品性。唐代诗人李晔《尚书都堂瓦松》咏瓦松: “叶因春后长,花为雨来浓。影混鸳鸯色,光含翡翠容。”哈,你说嘛叫“鸳鸯色”。嘛又叫“翡翠容”?也太诗意太拉风太浪漫了吧。
不过作为普通人家的普罗大众,大多是很不喜欢瓦花的。道理很是简单,那就是瓦花基本都生长在那种老旧破败的房屋坡顶,网片间的缝隙里才可能沉积了尘埃和泥土,如此才可贮存水分,瓦花也才得以生长期间。所谓的“无根草”,那是不存在的,有草叶便有根系。草叶愈是荣茂,瓦缝间的根底也就愈是发达。如此一来,那些密匝匝的根柢对原本瓦摆形成了冲击乃至位移,从而导致雨天漏水。其次,瓦花本身也形成了瓦坡上的雨水自然排泄的阻碍,这样一来,更加剧了房顶的漏水。
老家一带的媒人将一对儿年轻男女撮合得差不多了时,女方的父母通常会找一个不露破绽的借口到男方家看看瞅瞅(此时双方父母大多不相识)。瞅嘛呢?触眼所及都是观察范围,这其中就包括院落与房顶。如果房顶上瓦花繁茂,瓦松高高,那就坏了。何者?简单,要么房屋老旧,风蚀尘积,要么主人懒惰,懒于打扫,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呀。顺便说一声,清扫屋瓦之事与扫除院落可不同,那须年过中年的男主人亲自来方可,盖老年人肯定是不能上房的,半大男孩子呢,也不行,其一高兴脚底会踩破板瓦的。还有就是,清除瓦松,绝不能拔出,只能剪除,否则会造成铺瓦的松动和移位。
若果那种数年闲置的老屋呢,那房顶厦坡上自然就是瓦花瓦松恣肆的地界了。宋代“苏(轼)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之一的张耒,最倒霉的是,一年多里官职数次变迁,终不如意,也一直没回到祖屋,乃于岁末作诗言道:“别来秋苦雨,但恨瓦松长。”院落里肯定更加萧瑟冷落了,而最碍眼的就是屋顶的瓦松高高,兀自生长。
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中医药资源的瓦松,还是很珍贵且疗效广泛。古时医家以此医治唇裂生疮、烧伤等症,亦可治疗牙龈肿痛。此法传承至今,瓦松提取物被用作治疗口腔溃疡或胃溃疡等病症。全草药用,有止血、活血、敛疮之效。但有小毒,宜慎用。
这么吧,笔者于中草药也基本是个外行。划拉此小文,自然少不了请求搜索引擎百度的帮助。而在“百度”里,像“瓦松”一词吧,有两个词条:一则为草,一则为药。而在为药的条目下,“瓦松”又有下列别名:昨叶荷草(《唐本草》),屋上无根草(《经验良方》),向天草(《庚辛玉册》),瓦花(《摘元方》),石莲花、厝莲(《福建民间草药》),干滴落(《东北药植志》),猫头草、瓦塔(《河北药材》),天蓬草(《中药材手册》),瓦霜、瓦葱(《四川中药志》),酸塔、塔松、兔子拐杖、干吊鳖、石塔花、狼爪子、酸溜溜(《辽宁经济植物志》),瓦宝塔、瓦莲花、岩松、屋松、岩笋、瓦玉(《浙江民间常用草药》)。
别名多呢,说明啥?药用繁,药效好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