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爱墨 一往情深(上)
《艺术品鉴》2017年3期
“凤皇云”彩墨 摹古墨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笔冠为首位,历来被人称道;墨虽书写了宋元名画,亦使其在岁月长河中经年不衰,但却区区位二。在韩愈的《毛颖传》里,笔被封侯拜相,墨则被称为“绛人陈玄”,一介布衣而已。其实,这未免湮没了墨的功勋。早在韩愈之前,书法家薛稷就已经开始“游戏文房”,为笔墨纸砚分封官职了,而墨的位份显然神异。
明 程君房 琵琶古墨
笔、墨、纸、砚在薛稷那里都获得了“九锡”的赏赐——“九锡”是只有天子才能驾驭、使用的九种利器,象征最高的权力、威仪,在现实政治生活里,一般只颁赐给功勋卓著的诸侯,并且官职各异,如笔是“墨曹都统、黑水郡王兼毛州刺史”,纸是“楮国公、白州刺史、统领万字军界道中郎将”,砚则是“离石乡侯、使持节即墨军事长史兼铁面尚书”——显然,这些官职和封号,都是根据笔、墨、纸、砚本身各自的材质、色泽和质地所拟,堪称用心良苦。其中,据说封赐墨的时候,气象极为神异:
(薛)稷又为墨封九锡,拜松燕都护、玄香太守兼毫州诸郡平章事。是日,墨吐异气,结成楼台状。邻里来观,食久乃灭。
看来,在薛稷的养蓄呵护之下,墨已浸润了天地英华,颇通人性了。这当然又是文人墨客游戏笔墨的消遣之作了,但也正因这种消遣、闲雅的生活风尚,使得我们的文化传统日益富丽、极尽精粹。自从薛稷开始,“玄香太守”“松燕”“烟都护”等就成了墨的别称。除此之外,墨在唐代,还有“金不换”“乌玉玦”“书媒”“黑松使者”等雅称,这些延续至今的风雅称谓,隐约暗示出当时文人士大夫之生活艺术化的气息已经充溢到日常生活的每个细节和局部了。
明 程君房制“异鱼吐墨”墨
一
唐人李廷珪有一首《藏墨诀》诗说:
赠尔乌玉玦,泉清研(砚)须洁。避暑悬革囊,临风度梅月。
李廷珪是歙州(今安徽南部)人,其父李超原居易州(今河北易县),是一代制墨名匠,唐末战乱之际流落江南。当时北方的易州、潞州(今山西长治),江南的歙州、宣州都是驰名海内的产墨胜地。李廷珪既出身于制墨世家,又寓居江南产墨之乡,自然有融会南北、独创出新的优势。
他制墨时加入了藤黄、犀角、真珠、巴豆等香料和药材,制作工艺比韦诞更复杂、精细,墨样也推陈出新,设计出剑脊龙纹圆饼、双脊鲤鱼、乌玉玦、蟠龙弹丸等。据说李廷珪墨“其坚如玉,其纹如犀”,入水不化,在当时已经是重金难购,时人有“黄金可得,李氏之墨不可得”说法。
《藏墨诀》诗里说的“乌玉玦”,就是李廷珪自己的作品。从这首流露着颇为自豪的诗中,我们能大概了解当时上层文人的笔墨生活是何等清洁、优雅:研磨要用新汲的清冽泉水,砚台要常洗以保持温润清洁,墨用完后要用革囊存放,悬挂在清风明月、梅香凛冽之处……
清 富贵寿考墨五锭 藏烟古墨四锭
相比之下,薛稷、韩愈等那些为笔墨封官拜相、树碑立传的人,就显得粗枝大叶、浮光掠影了——真正的审美的生活,不仅要让生活的细节和局部停留在诗歌、艺术作品中,还要把原本投射到诗歌、艺术中的情感和想象力灌注到日常生活中,把日常生活看做艺术品,在庸常平凡的生活日用之物中极深研几,曲尽其妙,体味生活日用本身的情趣和格调。也就是说,要让生活本身充溢散发出艺术的气息。
而人们以笔墨为馈赠亲友的礼品,使得人情往来褪去了俗世的功利意味。如李白曾写过一首《酬张司马赠墨》诗:
上党碧松烟,夷陵丹砂末。兰麝凝珍墨,精光乃堪掇。黄头奴子双鸦鬟,锦囊养之怀袖间。今日赠予兰亭去,兴来洒笔会稽山。
按照赏墨经验,诗的前四句写的是墨的材质、墨光和墨色;“黄头奴子双鸦鬟”描绘的是墨“样”,曲尽物态;“锦囊养之怀袖间”则是“养蓄”之法了——友人赠我以珍墨,我以歌诗酬答,这才是吟风弄月、不落俗套的清雅生活!
清 “程君房”款元命祯符古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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