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一）

廉价的出租屋内，韩华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连续半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他的生活枯燥无味，每天上班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听歌，一个人待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城市里。曾几何时，他有一种错觉，他觉得好像被这个世界所遗忘，遗忘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慢慢腐朽、溃散，乃至消失于无形。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哪天他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躺在这木板床上，没有邻居，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经常联系的人都没有。那时他会不会就那样悄悄地死去，在这廉价的出租屋里渐渐腐烂，发出强烈的恶臭，直到这个味道传到屋外，被催房租的房东发现，然后遭受这世上最恶毒的咒骂，这个世上又多了一间租不出去的房子。

强撑起透支的身体，韩华在公共铁皮浴室里用冷水简单冲了个澡。回房后，他赶紧将房门紧锁了起来。

“别以为你躲着我就找不到你，再不交房租，明天我就找人来把你的东西丢出去，给你最后一晚，见不到钱，就给我滚！”

屋外又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房东那公鸭嗓子又在门外响起。见屋内没有动静，他恨恨地踢了一脚铁皮门，骂骂咧咧地离开。

等脚步声远离，韩华才松了一口气。

等了半晌，韩华将门打开探出头来，外面已经没有了房东的身影。他走到门外，那里是一处天台。他所住的房子是天台上由水泥简单搭建成了一间小房间内。

住在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便宜。它的价格只有楼下那些单人间一半的价格。不过好就好在独门独户，没有邻居打扰，每当夜晚的时候特别清净。

当时他租下这里的时候美其名曰这里是独栋别墅，城中的空中楼阁。韩华脱掉了上衣，仅穿着一个大号的裤衩走到天台的边缘纳凉，屋子里暂时待不下去，经过白天烈日的炙烤，此时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要高，长时间待在里面容易中暑。

只有在夜色下冷却几个小时之后房间里的温度才会降下来，那时才是最好的入睡时机。

他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默默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吸着，有些贪婪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抬头望天，这个城市看不到星星，只有零零散散不时在头顶的天空飞过的飞机冒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夜风袭来，吹动他的鬓角，那股闷热的躁动才缓缓消退。

看着远处那些璀璨的灯火，万千楼宇，却没有一间属于自己，这个城市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想起来时的雄心壮志，已经在几年时间里被消磨了个干净。

当初他背起行囊，一个人坐上火车，告别那个偏远的村庄来到这座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城市，他以为自己会有一番作为。

但现实是残酷的，没有一技之长的他辗转无数个地方，屡屡碰壁，只能做着那些别人看不上的最底层的工作，衣不果腹，勉强维持生活。

明天，明天的房租，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