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儿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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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生原不必来的，谁也没想着他会来。
对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这次中标当然意义非凡。但对于联合中标的B公司，这不过是不起眼的小买卖，再说这一单他们占的份额也不重。贵为B公司的南方区老大，这种小事儿胡先生犯不着掺和。
不要说胡先生了，就连他手下参与投标的Laura姐姐，都没把这单子当回事儿。每当我们被客户耍的团团转，心急火燎吃相难看的时候，她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就像我们多没见过世面似的。
其实就是。人穷志短啊，上千万的合同，能让一个小公司撑很久了。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那天上午，胡先生带一个朋友来参观。原本只是走马观花的，结果新加坡人突然来了兴致，跟我们老板相见恨晚聊个没完。
胡先生本来已经安排好了日程，下午要带新加坡人去另一家公司，结果被断然拒绝了。非但拒绝了下一个去处，连胡先生也被晾在边上了，于是他转身去忙别的事情。等到下午六点过来，看到两个人还关在黑房间里。
看着胡先生走来，小助理连忙迎上来，一副遇到救星的表情。她告诉胡先生，这两人从他走后，也就是上午十点开始聊，除了在办公区神游十分钟，从此就再没出过房门。
期间她送了一次午餐递了一次果盘，中间添了几次茶和咖啡，然而两人都没有中断的迹象，而且表示不希望被打扰。她正在发愁晚上要怎么安排呢。
这事儿胡先生擅长，他云淡风轻地推门进去。门口围了一圈好奇的眼睛，就等着他把两棵大萝卜拔出来。新加坡人的好赖我们无所谓，可我们老板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
然而胡先生很快就出来了。他告诉小助理趁早准备夜宵，这俩人今天要谈到很晚，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一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的表情，小助理立刻配合做生无可恋状。
一阵压抑的笑声在周围响起，胡先生绽开一个迷人的微笑，拿起包包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容置疑的女声响起，“哎，胡总胡总，今晚跟我们一起庆功嘛！”
说话的是我们的销售一姐王安娜。安娜姐的身世扑朔迷离，气质也是摇摆不定，销售能力却是众口如一。她常拿自己跟董小姐相比，没长相没文凭不靠爹妈不靠男人，硬是打出了一番天下，无愧于新时代新风尚。
她喜欢人家叫她安娜姐，私底下却都叫她“女高管”。这里面有个小故事。
说是有一次酒桌上，安娜姐聊起同居中的男友，十分豪放地干了杯中酒，“丫有一天突然跟我说，艾玛我这一不小心睡了个女高管啊！”安娜姐十分得意，可桌上已婚的未婚的，没一个人能接上这话的，大家讪笑着转开了话题。而“女高管”的称呼，也就从此广而流传了。
要说，我认识胡先生，还是安娜姐引荐的。我负责公司的市场工作，安娜姐是我的大客户。一年里有一多半的时间，市场部都在为她一个人服务。
那会儿我们在南京开研讨会，请了南大著名的某青年学者。说是青年学者，也要奔五十了，脾气比年纪还要大。也不知道是哪里没伺候好，本来安排好的问答环节，学者怎么都不肯参与，急得我满场子走田字。
这人是安娜姐朋友介绍的，于是我连忙给她打电话。可她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没办法，我只好从会议厅溜出来，准备吹吹风再想辄。
我刚站到大厅里，就看到安娜姐在前台，正跟一个男人谈笑风生。我顾不了那么多，拽着她的胳膊走到边上，把当前的窘境告诉了她。
安娜姐相当镇定。她反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那男人身边，说，“喏，这是胡总，他是你的救星。”
简单介绍之后，我知道胡先生跟学者是校友，关系还不错。而胡先生呢，说了一句话，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这个啊，没事儿，我教你。”
这句话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也没跟安娜姐确认过。我想他可能想说“我帮你”，但我记得千真万确，“我教你。”也记得在冷气十足的大厅里，穿着裙子瑟瑟发抖的我，瞬间感觉春暖花开。
我无法形容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但这句话，不单救了场，也拯救了我。从此之后，类似的问题，再也没有难倒过我。
这之后，我们断断续续见过几次面，也就是点头微笑，逢年过节问候一下。
胡先生是个大忙人，可安娜姐的面子他会给。不过，后来我们也聊过，像胡先生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拒绝任何人的。可像安娜姐这样，丝毫不怕麻烦他的，恐怕也并不多。
他答应了。然后，我们都喝多了。
每个人喝多了的表现都不一样，但酒精常让人们变成另一个人。平时没话的，这时成了话痨；平时严肃的，立刻轻佻了起来；平时活泼的，这时就更加轻狂了。安娜姐属于后者。
那天我喝得不少，脚下倒还利索，眼前有点发虚。喝到大约十点钟的样子，已经有人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傻呵呵地望着桌子上的菜，想要数一数眼前的拔丝红薯，看看到底有几块。可来回数了好几遍，都没有数清楚，于是我想点点人数。
座位是这样安排的。胡先生坐在主位，安娜姐坐在他左边，我坐在他右边。
说起来，这也是我的小心思。小时候我就认东西，给自己中意的椅子凳子都写上名字，凡是写了我名字的，别人就不能动。长大以后又开始认位置，比如合影的时候，一定要站在主角的身后；走路的时候，则必须走在同伴的右边。
所以呢，我妈和小鹿说我矫情，我是能忍住不叽歪的。
当我数到安娜姐的时候，突然看到她偏过头，飞快地亲了胡先生一下。这情形吓了我一跳，我感觉酒醒了一半，可又觉得不能醒过来，眼睛不知道该去哪里。
胡先生的脸喝得通红，但还是能看到这一吻，带动了一抹新鲜的红色。说不清是愠怒还是羞涩。不过，他迅速恢复了平常的淡定，仿佛左脸刚被蚊子叮了一下。这个时候，有人过来敬酒，于是他直起身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突如其来的一幕发生了。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他突然把我抱了起来。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明白，当时我松松垮垮坐在椅子上，他是怎样一把抱起来的？还是颇有难度的公主抱！
当时我可想不了这些。我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接着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只记得，他非常轻松地抱着我，就像抱起了一捆稻草；而刚回到正常体重的我，竟觉得自己无比轻盈，好像天上的一朵云彩。
要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呢？我也曾享受过这样的拥抱，可从未感受到这样的轻盈。我知道自己离地不过一米，却仿佛此刻就在万米高空，大朵的云彩从我身边飘过，整个世界芬芳无比。
如果说此生曾有过希望时间停止的念头，那么我希望停留在那一刻。那是一个无比美妙的时刻，回去我立刻发了一则微博：
在他的眼里你看到自己是那么的美丽/在他的臂弯里你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轻盈/在他的身边你觉得世界是那么的芬芳/你笑了 又哭了/你踮起脚尖转了个圈/感谢这美好的相遇
事后我曾回想当时的情形。是什么让我有那样的错觉，觉得自己娇小无比，本来就相当轻盈？
我记得很清楚，那晚我穿了一件连衣裙，一字领蓝白黑相间的裙子，长度大概在膝盖以下五公分，腰间系了一根细细的黑色腰带，扣在最外面一个扣眼的位置。很明显，我还没能瘦下来，没法再往里挪一个扣眼。
非常自然地，我重新回到了椅子上。我一边缓缓地降落，一边暗暗跟自己商量，“你要再瘦一点哦，等到有一天遇到喜欢的人，你得让他抱得轻松一点。”
从那以后，我就瘦到了第三个扣眼的位置，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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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讲讲内衣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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