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他,他爱她
原创短言:《四月雪》——选自公众号损色言情
摘:我爱他,他爱她。
作者:二十四桥
图片来自网络(一)
我提着一盏小灯,屏退了宫娥。独自走在小径上。今夜风骤,路上铺满了吹落的琼花。像是,初夏的新雪。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落花,却让草丛里的夜露打湿了绣鞋。
路的尽头,有一个小亭,小亭里有两人对弈。
我弃了灯,拾阶而上,悄悄走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后。
“猜猜我是谁”
“小玉,不要胡闹”
父皇拨开我的手,替我拂落沾衣的花瓣。我只得乖乖在石凳上坐下,尽管我已经扰了他们的棋局。
灯火并不十分明亮,琉璃罩着显得更加朦胧。父皇执黑子,对面那人执白子。我不懂这些,隔着花影重重,偷偷去瞧那人的脸。他的唇抿得很紧,面上又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我想他笑起来应当是很好看的。
琼花本无甚么香气,我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芳馨。
“父皇,他这样好看,赐给儿臣做驸马好不好。”
棋子落在棋盘上,父皇抚掌大笑起来。
“我儿也懂得知慕少艾了,许陵游,朕的女儿看上你了。你好福气啊。”
我窥得他慌乱的神色,只想着来日方长。
(二)
往后几日,我日日绕到琼苑散步,却再也没见着他。我问父皇,为何他不到这里来了?
父皇摸了摸胡须,笑道:“许是被你那夜的唐突惊到了吧”
后来,我知道他是镇北将军的次子,此次上京是来送姐出嫁的。因为西北甚远,所以提前来京备嫁。
我便央了母后,让他的姐姐来宫中相伴。许陵游的姐姐许霜序眉眼很淡,却很秀丽。体态纤弱,很像宋画里面走出来的仕女。
我向来就是有话便讲,藏不住事的性子。而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说什么她都是兴致缺缺。
我以为她不喜欢这些话题,便与她提起程子英。
程子英是当朝礼部侍郎,亦是她的未婚夫君。女子面皮薄,不好去打听。但肯定充满了好奇吧。
我将听闻的关于程子英的一切琐事絮絮叨叨了一遍,许霜序始终颔首,表情严肃,就…好像在听训似的。
这怎么也不像一副待嫁小姐羞答答的样子啊,我忍不住问道:“许家小姐,你不开心么?”
“没有。”许霜序愣了一下神,才回答我的问题,面上浮出一个笑来,但是我却觉得她笑得有些勉强。
“许家小姐,你和许陵游长得好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都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许霜序有些无奈的笑道,“公主,我与阿游本来就是姐弟啊。”
“啊,是!”我才意识到那话是多么傻气。“对了,你尝尝这个杏酪,很好吃的。”
许霜序抿了一口,“好甜,这样的甜食我不大吃得惯。不过阿游是很爱的。”
“许陵游喜欢么?”我唤来宫人,命他把杏酪都打包好送到许家去。
许霜序谢过,起身告辞。
我挽住她的袖子,“许姐姐,我可以去你家找你玩么?”
“公主来访,不胜荣幸。”
“那现在我跟你一同回去好不好?”
许霜序愣住了,她大概没想到我会不递拜帖突然到访,这于礼不合。
不过我做事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不消两刻我便来到了许府门前。
许霜序领着我穿过雕花门廊,许陵游便迎了过来。
“阿姐,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有东西要与你…”声音难掩欢欣。见后面还有个我,生生顿住了,拱手向我施了一礼。
他今日穿了一件极家常的青色长衫,头发用同色的发带束起。眉目清朗,说不出的恣意好看。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太好。
“什么东西啊?我可以看看么?”
“是臣私物,恕难从命。”许陵游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阿游…”许霜序见他回绝的太生硬,“公主,阿游在家里胡闹惯了,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没关系啊,听说许公子画功好极,能否为我作幅画像?”
许陵游摸了摸手腕,“可不巧,前些日子某才扭伤了手腕。”
啧,我还从没见过敢拂我面子的人,许陵游是头一个。
“无妨,据说好的画师早将外物抛了,心里自有一支笔。所以许公子不必管这些,专心替我作画就是。”
“这,如何作?”许霜序不解地问道。
“许小姐,俗气了不是?只需我坐在许公子面前,许公子以心作笔,在心里将我慢慢描绘便是。”
许霜序哑然,许陵游呆住。或许他从未想到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如何将这副画交到公主手上呢?”许陵游一字一顿的问道,态度恭敬极了。
我勾勾手,“附耳过来”,许陵游不为所动。
我只好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届时只需把你的心交到我手上即可。”
(三)
自这过后,我时常去许家做客。不过是不请自来的“客”。
许陵游视我为洪水猛兽,总是避而不见。
不是去赴诗会,就是有朋友相约同游。
他才来京中几日啊,何时结交了这么多朋友。
我看着许霜序手上的绣绷,绣布上是一只展翅的雀儿。她的手很巧,绣得活灵活现,雀儿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走。
“为什么不绣鸳鸯啊?新嫁娘不是都要绣些鸳鸯戏水,喜鹊登枝的绣品么”我指着那只雀儿问道。
“公主还说我俗气,你自己也俗气了不是。谁规定了新嫁娘就必须得绣这些。再说了,母亲她们替我安排好了一切,并不需要我绣的。”许霜序说完,又开始勾绣布的边。
若是我将来成亲,我一定要亲手绣一样。总觉得那样会很有心意。
“许姐姐,你说我成亲那时绣什么好啊,是鸳鸯戏水好还是喜鹊登枝好?”
“选鸳鸯戏水吧,阿游好像不太喜欢喜鹊。”
“啊,好,那就鸳鸯。”我反应过来,许霜序是同我打趣。但我也没想过隐瞒,便大方承认了。
“你看出我喜欢许陵游?”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许霜序头也不抬,仿佛是在说一件极寻常的事。
唉,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感情,许陵游看不出么?还是说,不愿看出。
(四)
七月,许霜序婚期将近,许陵游也不出门了,只安安静静地呆在家。
我和许霜序坐在廊下谈天,他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说到好笑处,他也会弯着嘴角。
我时不时逗逗他,他也只是皱皱眉,但却从未走开过。我想,他也不是全然讨厌我的吧。
有一日,许霜序拉着我走进闺房,不准许陵游进去。许陵游表示自己并不好奇。
进了许霜序的闺房,我才发现房间已然挂满了红色的绸布。摆件都换成了喜庆的纹样。靠近床榻的衣架上挂着一件红色的嫁衣。嫁衣绣的是一对交颈鸳鸯,下摆则是用金线缠绕的连理枝。
多好看呀,一生只有一次机会能穿上这嫁衣,嫁给自己的良人……
“你想要试试吗?”许霜序含笑问我。
“可…这是为你量身做的,只有新娘子才能穿。我要是穿了,会冲了你的喜气。”
“没关系,我早就试过了。而且你就偷偷的穿一下,谁会知道啊。”许霜序朝我眨眨眼睛,我没想到素来沉稳的她,也会有这样调皮的时候。
我换上了嫁衣,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合身。许霜序打量了我一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不解的问道,许霜序抚了一下我的脸。
“无事,应该把发盘起来,会更美的。”许霜序用梳子沾了木樨花油,替我散了头发。打开妆匣,“啊,那支珍珠钗寻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想只是试着玩的,不必非要那支钗装点。
许霜序摇了摇头,“那支钗子是故人相赠,即使不是为公主,我也一定要将它寻到。”
忽然我的眼前被一块红布罩住了,“新娘子,等我片刻”
“我可不是新娘子。”我向来是不喜欢拘束的,伸手就要拿掉红布。
“盖了盖头,可不能拿掉,会坏了我的喜气。”
我无语,好你个许霜序,刚才说不在意喜气,现在又在意起来了。
我百无聊赖的剥着点心盒里的核桃、花生吃,哪想到许霜序一去不回。等到天光渐暗,也不见她回来。
因为没歇晌午觉,我倚着扶栏睡着了。直到,我听见推门声,渐近的脚步声。慢慢地朝我走过来。再然后,揭开我的盖头。
“许霜序,你怎么这么慢啊,都等死本公……”
眼睛被盖头遮久了,一时并不适应外面的光线。待我看清,便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眼。
是许陵游。
只是他的目光闪躲,脸上闪过一瞬惊疑神色,像是很不可思议似的,“是你?”
我大为不解,“是我”
很快他就正了神色,拱手向我赔礼道,“公主,是某冒犯了,还请恕罪。”
我摆摆手,我很笃定我将来会嫁给他,所以并不是很在乎这个。不过这算是提前知晓了内容?这样一点惊喜的意思都没有了。我不免有点埋怨起许霜序来。
不过我又想到了一个调戏许陵游的好法子,“哎,你方才说要让我恕罪?”
“是。”
“那将你自己赔给我好了。”
“公主不要胡闹了。”
许陵游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但是眼神却是木木的,好像被被抽了魂魄。大概是被本公主的倾世容颜惊艳得狠了,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
许陵游失神的走了,过了一会儿许霜序也回来了,她说并未找到那支钗。我细细问了她那钗的模样,想着改日让匠人做只一样的。
(五)
丹桂飘香的时节,许霜序嫁了。
我前去观礼,程府上下一派喜气。新郎官程子英被一群人围着灌酒。许陵游就是闹得最凶的那个。
照他这么喝,程子英还要不要入洞房了。我上前拉开许陵游。以为要费些功夫,许是醉酒的缘故,竟然很轻易。
他的脸很烫,面色酡红,身量很长,比我高了两个头,却任由我拉着。手宽大而温热,却也是乖乖巧巧的,一字一句的问,“公主要带我去哪?”
许陵游,你要是一直对我这样温柔的该多好。
我一路牵着他走到了后花园,院子里栽着一棵两人合抱的桂花树。风一吹,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桂花香不香?”
“香。”
“那你摘一枝给我好么?”
“不好。”
我服了,许陵游就是醉了,也决然是不听我的话的。
我扯着他的袖子,举着他的手臂,攀折了一枝开满了桂花的树枝。
“嗯…这个叫折桂,你应该明白吧。就是高中的意思。祝你蟾宫折桂好不好。”
“好。”
我是想他留在这里的,所以希望他考取功名。即使考不上也没关系,只要因为某个缘由留在这里就好。
他答应得这样爽快,要是我问个别的会不会也说好。
“你娶我好不好?”
“不好。”
“那我嫁你好不好?”
“不好。”
(六)
我没想到许陵游竟然是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答应的好好的,在许霜序成婚后,便快马加鞭回了西北。
“他是不是在躲我?”
许霜序将头发盘到脑后作妇人打扮,显得愈加沉稳。她安抚性的摸摸我的头。
“不会的,是家中有事。所以才急召他回西北。”
只是她眉间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程子英待你不好么?”
“不,他很好。”
我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程子英的为人很正直,我是知道的。许霜序也很好,这样的两个人,本应该很好的。
“好啦,别不开心。我教你绣鸳鸯好不好,你瞧你绣的这个眼睛……”
父皇与母后感情笃深,我是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他们都待我很好,但是年纪相差太大,并不能玩到一块去。我还是少了一个密切的伙伴。
我向来是很随心的,旁人也许碍于我的身份,对我多有恭维。许霜序就像个大姐姐一样,包容着我的小性子。
我希望她能过得好。
桂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光阴轮转,从不停歇。
又是丹桂飘香的季节,许霜序生了个女孩子,程子英给她取名程欢。但是许霜序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我每次去看她,她都病着。见我来了,还是强撑着跟我说笑。
我总是问她,是程子英待你不好吗?程府的人给你脸色看了?
她总是说不,都待她很好。
又三年,程子英纳了妾,生了庶长子。
父皇开始为我挑选驸马,我一一回绝。母后问我,你就那么笃定许陵游会回来娶你?
是啊,我就这么笃定。我可是天家的公主,他敢不娶吗?
再见到许陵游,是在许霜序的葬礼上。
他风尘仆仆,赶了十天的路,累死了几匹好马。但是终究没有见到许霜序最后一面。
这次他没有走成,因为我父皇把他留在了这里。因为我已经二十有五。我成了一等一的痴女,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我等了他十年,终于把自己等成了老姑娘。
又一年,我问他要不要娶我,他答,尚在孝期。
于是我等,反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
不是有个诗人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
三年孝期已过,他还是不肯。
我说:“可我等你这么多年。”
“我从未让公主等我,公主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良人。”他面上是十分恳切的歉意,我却期待从他脸上窥得别的神情,哪怕一丝丝也好。
“你信不信我去求一道圣旨,让你不得不娶我。”
我开始威胁他,他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
“公主若是执意如此,我也毫无办法。”
他终究是不肯。
(七)
然而我还是嫁了,正如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以来的一样。只要我想要的,我都可以毫不费力的得到。
许陵游,过程曲折了些。
就算没有他的心,我也可以得到他的人。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念着我的好。我既不丑,也不聋不瞎,还身份尊贵,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我在四月嫁给他,正如我第一次遇见他那样,是琼花纷纷扬扬的时节。
许姐姐,你可知道,你教我绣的鸳鸯终于派上了用场。只不过太迟了些。
拜过天地父母,三拜礼成,我与他成了夫妻。
入了洞房,他用秤杆揭开我的盖头,许是早就看过,在他的眼中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睡吧。”他躺在塌上,合衣欲睡。
“你不与我同睡么?”
“还在服丧。”
“是为霜序?你已守过三年。”
“不为阿姐,是……另一个人。她还在我的心上,所以抱歉。”
我看着满床散落的花生桂圆,这些象征着多子多福的东西,只觉得格外刺眼。
是他心爱的女子么?在西北喜欢上的?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
他说仍在服丧,那个女子已经故去了吧 。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和一个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人。他会选哪个?
日子长了,他也会慢慢感化的吧。
因为之前逼迫他成婚,这次我不想再逼他。
新妇第三天归宁,我和许陵游回了宫。
在凤栖宫,母后握着我的手,叹了口气。
“小玉,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回来。”
我枕在她的腿上,将脸埋起来。“没有不开心,母后,我很好 。”
“小玉,还记得小时候那个青玉的砚台吗?给你看了一眼,你就喜欢上了。你大哥格外的爱逗你,诓你说那不是给你的。你哭啊闹啊,拼命地去夺。结果那个时候你大哥也还小呢,失手就把砚台摔了。刚好磕到你的头,到现在你头上还有个疤。”
我摸了摸额头,靠近鬓边的地方确实有个小小的疤。不过叫额发给遮住了。
“母后,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唉,就是想到你小时候的事情了。你小时候是最怕疼的了,嚎了几个时辰,哭得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的。你大哥怎么也哄不好,拿了好多小玩意儿来哄你。后来我来了,你就说要那个砚台。小玉,有的时候你不免太偏执了些。”
是我过分偏执,还是一开始就是错的?
(八)
我尽可能对许陵游好,不像从前总是对他言语孟浪。只是安安分分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我想,守住他的人也是好的。
我请了宫中的嬷嬷教我烹饪,苦学数月。
做了菜肴给许陵游,起初他只是道谢,后来也会夸我做的好吃。
他有咳疾,在天凉的时候,我会给他炖好冰糖雪梨。
我每月闲暇的时候,会将程欢接来照看。程欢和我很亲,并不喜欢她这个舅舅。许陵游看着我们玩闹的样子,有时会怔怔的发呆。
总是在一旁看着 ,从来不加入我们。
我想起从前的日子,他也是这样在一旁静静看着我和许霜序。
我想可能他不会喜欢我了,但这样已经很好。
直到,那日和程欢看完一本画集,下册是孤本。
想到许陵游的书房会有,翻箱倒柜了一阵,终于找到。又将那些书归置好,程欢却翻开一本线稿,画满了画,都是同一个女子。或坐或立,或喜或嗔,或静或动。
画上的女子眉目很淡,却很秀丽。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线稿的主人画工极好,叫人一眼能看出画中人是谁,也叫人能一眼看出作画的人对女子的情意。
在最后,只书了几个小字—不思量,自难忘。
我想起那日许陵游掀起我的盖头,不可思议问我,“是你?”。
我说,“是我。”
对,从头到尾就是我。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是我。
我合上那段辛秘,嘱咐程欢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等到许陵游归家,才娓娓道来。
“你喜欢霜序,是吗?”
他很平静的说:“是。”
许陵游,我们何其相似,喜欢一个人,若有人问起,都会大方承认。
“不愿与我同房,也是因为霜序。”
他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我宁愿像我猜的那样,是另一个女子,而不是霜序。
“你可知那是你的亲姐姐?你大逆不道,罔顾人伦!”
“我与她并非亲生!”他此刻也神色激动,“我并不想当她的弟弟!”
“那你为什么不去告诉她,你爱她,想要同她在一起,你到底还是个懦夫。”
“她并不喜欢我…”许陵游涩然道。
我本来觉得自己是应该怨他的,可现在,我只觉得他很可怜,就像我一样。
“那……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是在回答她不知道他们并非亲姐弟,还是在回答,她不知道他喜欢她。
或许都不知道,又或许…都知道。
(九)
天气渐渐转凉,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只是一夜,天地就换了素衣。
程欢用手掰了屋檐下的冰凌子玩,小手被冻的通红。
看到我在窗前绣花,又跑过来问我绣的什么。我拍拍她的小脸,想着若干年前我也这样问过她的母亲,这算不算一种轮回?
绣的是九九消寒图,我告诉她,绣完这个,春天就来了。到时候你舅舅也会回来。
许陵游又去了塞外,周边的达子因为天寒冻死很多牛羊,没法过冬。便来抢掠附近居民的粮食。
自那次之后,许陵游总是避开我,像是刻意躲着我。
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下,也碰不到一次。
我又何尝不是在躲他,本欲将话挑明,自请和离。他却没有知会我,去了塞外。
那好,便等他回来,就和离吧。
绣完九九消寒图,冰雪消融,天气回暖。
有捷报说,打了胜仗,将达子赶走了,正在重建居民的家园。
那他也快回来了吧。
把程欢哄睡,我正准备歇下。却有宫人传我入宫,说是母后的吩咐。
“明天再见不行吗?我已经歇下了”
宫人却说有急事,我匆匆穿好衣裳,坐了马车赶回宫。
“我儿,你总算来了,快去见见你夫君吧。”
我不懂为什么要让我见许陵游,他等不了了,一回来就要与我和离?
我瞥见母后眼角的泪痕,心中咯噔一下。
是许陵游,是他回来了。
只不过他躺在棺木里,再也不会醒来。
再也不会皱着眉,对我说公主自重了。
也没有机会和我和离了,你瞧他多可怜,一辈子没有娶到爱的人,不爱的人却又非要嫁他。
“不是说打了胜仗吗?怎么会……怎么会”
母后上前搂住我,“陵游是在回来的时候被伏击的,只是远远的被鞑子的弓箭手射中了。他们的人也被全部剿灭了。小玉,莫哭,莫哭。不要哭坏了眼睛。”
许陵游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我走他面前,俯下身,轻轻地抱住了他。
对不住,即使你从来不喜欢我,我还是想要抱抱你。因为你清醒的时候那么冷淡疏离啊,所以只能在你睡着的时候占占便宜了。对不住,我还那么自私,请你不要怪罪。
(十)
好奇怪,明明还是春寒料峭的二月。我却好像又看到树上琼花尽数开放,又纷纷扬扬的落下。就好似那年,我提着羊角小灯,隔着花影重重,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欢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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