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坚
九月，容若依旧忙碌，她得空陪着若纯，若纯却不见好，依旧沉默寡言，时常发呆，饮食懒进。
这日，她去尚医局交俸禄给医官，那医官见了她忙拉了她道：“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他不大好，左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容若听了，心内一颤，直拉了她道：“无论如何，那我把钱都给你，求求你们，救救他……。”她说着，将领了的俸禄都给了那医官：“想想办法行么？”
那医官只是摇头：“已经用了尚好的药了，你自己也是缺钱两花的，你要知道，他病成这样，不是钱的事……。”
容若听了，忙进了尚医局寻从嘉，寻见了从嘉便拉了他道：“大人，我求您，救救野老，只要他活着，我再想办法去筹钱也使得的，用好的药行么？”
那从嘉见她如此，便道：“连你自己欠的钱两，都是文大人想办法替你垫着。如果尚医局有法子，自当尽心竭力。你如此说，要不……我自己跑一趟。”
容若沮丧的回了自己住处，心如刀绞一般，夜里还有授课，她一推门进了屋子，金虎便乖顺的迎了上来，她方弯腰将金虎抱起，便瞥见若纯倒卧在地板上，她大惊失色，放下金虎赶忙扶起若纯，将她放到床榻上，便跑去尚医局叫人。
几个医官赶了来，给若纯仔细瞧了瞧，便让她好生歇着，说无甚大碍，那若纯躺在床榻上，见容若只是流泪，便道：“哭什么？我只是夜里睡少了，有些乏了，你夜里还要讲课，还不快去？”
容若陪着她只是哭的眼肿：“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我还讲什么？讲什么？”
若纯只是苦笑：“我好好的，胡说什么？去吧，我自己做医官的，我自己知道。”
容若只得擦了泪，听若纯又道：“我有医官陪着，你做你的事正经，夜里再来陪我。”
她只得手中拿了书，往尚宫局去。
夜里来尚宫局听《道德经》的宫人倒是越来越多，连恒知得了空也会来，那容若虽满腹心事，到了讲堂，只是暂时放下这些，专心致志讲课。
夜深人静，等堂内的学生逐渐散去，一日的课方才讲完，几个好学的还围着容若问东问西，恒知倒是耐心的等到最后，直到容若能离开尚宫局。
二人并肩而行，离了尚宫局，那恒知拉了她道：“能不能找你，聊会儿？”
那容若急着回去陪若纯，便回绝了他，恒知仍道：“那我过几日再来寻你，我有话说。”
几日之后，容若来尚宫局讲课，恒知依旧留到最后，等她出来陪她走回去，这日她瞧容若不赶时间，便邀她到他们之前去的石阶上坐了，恒知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只是朋友之谊，朋友便朋友，只要能见见你，你不回绝我，我也知足了。其实，你大约不知道，我，我们家是，一本正经托了人来宫里，找大人提过我与你的亲事的。”
容若听了，心内万分吃惊，只听恒知又道：“其实，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于你，是我高攀了，可我当真是，这宫里，第一个认真想过，要娶你的人，只不过，大人那儿，没允，且我，一见了他，便心生怯懦，半个字都吐不出。所以……。”
“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这事？”
恒知叹了口气，拨弄了自己的手指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可我想试试，也怪我，没说服我父母。他们自命清高，不怕你笑话，他们原想我娶你做个妾室，我就知道，无论是谁，都是断断不肯的。”
容若站起身，听不下去，直想离开那儿。
“容若……。”恒知喊住她：“我说服了家里，正儿八经娶妻，正妻，我家虽不是权臣勋贵，但我，一直有这个诚意，你若答应，是我高攀了你，我再不会看错。”
恒知走过来拉了她道：“我知你一个人不易，你对我也没什么男女之情，可你若答应，公中那些欠着的钱两，我们可以一起还，这我还是做的到的。日后我们一起，虽不能大富大贵，出了宫，你也能自由自在，衣食无忧，这是我能许诺你的。这青云宫里，家里有权有势的人好多，我知道喜欢你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你并非嫌贫爱富之人，可我当真是认真想这事的，或者，我可以出宫去等你，只要你愿意。”
容若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拖出绵长的回响，每一步都似踏在未愈的旧伤上。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能装下所有说不出口的愁绪。
恒知的话还在耳畔回响——那样诚恳，诚恳得让人心尖发疼。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尚食局后院看见的两只蚂蚁，正合力拖着一粒比它们大数倍的饭渣，在砖缝间跌跌撞撞。
是了，小人物。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和她，不过都是这宫墙下的蝼蚁，连悲喜都是相似的形状。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那些被克制的渴望，那些藏在算珠与账册后的不甘……原来都逃不过"挣扎"二字。
远处传来宫门落锁的闷响，惊起檐下一只灰雀。容若仰头望着那扑棱棱的身影，忽然就红了眼眶。恒知没错，错的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不该对日后的日子过什么样有奢望。
此后的日子，恒知隔三差五得了空便来找容若聊天，他并不急于寻到一个答案，只是用他的方式陪在她身旁。
那青鸾不知哪里得了消息，倒是急了，他跑去问容若此事，容若只是闭口不谈。
“你可别犯傻，这是做不得的事，万万做不得。”青鸾说道：“你在宫里待的好好的，出去做什么？你父母又不在身边，嫁人这么大的事，岂可随意决定？”
容若听了只是摇头不理他。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行么？我可以给你出头，不需要用嫁人去解决。你知道不知道，嫁人这种事，是随意不得的。入宫修行何其难，这找人嫁了，不就是片刻功夫，你还担心自己嫁不掉么？”
“你走吧走吧走吧，等我哪天想好了，我会告诉你，行么？”容若忙着打理自己的屋子，鉴于若纯的病，她决定搬去若纯的屋子住，遂将所有物品一并整理了，都搬去若纯那里，也免得若纯两头跑。
青鸾眼见容若与恒知倒像是慢慢走近了，无奈容若又没接受自己的意思，心内焦灼，只得找机会想办法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