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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是怎样修炼成长的?——《回到春秋读论语》第20章

2018-11-28  本文已影响64人  乐道也

这短短三十八个字的千古名言,被后人视为指导人生发展的准则

孔子说:“我十五岁立志学习,三十岁自立于世,四十岁不再迷惑,五十岁知道什么是天命,六十岁对于听到的能明白贯通,七十岁可以随着心里的想法去做,不会有越出规矩之处。”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论语》为政篇之四

短短38个字(也可能是37个字,有学者怀疑“耳”字为衍文),像缩写的年谱,又像简明的学历,是孔子晚年回顾自己一生成长过程的总结。从中可以看到当年一个对周围世界充满好奇的求学青年,怎样一步步把自己修炼成为圣人。这段话已成为千古名言,后人都把它作为指导人生发展的准则。

孔子73年的人生之途,期间跨过了六个阶段,经历了三重境界。

第一重,是成长的境界。“十有五而志于学”,到“三十而立”,关键词是“志”与“立”。这个时期孔子还处于凡夫阶段,因为凡夫才需要“志于学”,如果生下来就是圣人,那么他生而知之,生下来就先知先觉了,无需学习。所以要明白孔子这样伟大的圣人,也是从凡夫脱胎而来的。古人的生命周期比较短,男子到15岁时称为“成童”,通俗的讲就是差不多要进入成年了。16岁则称为中男,开始服杂徭,21岁后担当正役。

在教育方面,古代对入学年龄并无统一要求,大体在8岁至15岁之间都可以,具体视孩子的心智发育情况以及家庭能够承担的财力而定。也有人说15岁是小学毕业直升大学的年龄,因为古代并无中学。如果从8岁上学算起,也差不多。古代小学以文字训诂为教授内容,主要就是认字儿,大学则以诗书礼乐为学习内容。孔子少年老成,是比较早熟的孩子,在这个年龄上立志于学,几乎可以肯定是迈入高等教育阶段了。“志”就是发出心愿,那么孔子确立了什么心愿?应该是立志于学习与研究诗书礼乐,将它确定为一生的追求与奋斗目标,并从此坚持不懈。

“三十而立”,一般人都将“立”理解为成家立业,但孔子19岁就成家了。从《论语》记载看,孔子还说过“立于礼”,“不知礼,无以立也”等话,因此孔子说他“三十而立”,应该指这个时候是立于礼。但也不能拘泥于把“礼”理解为一套礼仪,而是知书达理,懂人事,言行得当,泛指人格的成熟,走上了人生正途。用今天的话来表达,就是确立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所以“三十而立”并不是立事业与家庭,立的是自己的人格。是一种自我的觉醒,人格的独立,能够把握自己,内心有了一个坚定的把持和守望。当然,在事业发展方面,孔子也做得不错,大约在27岁以后就开始设立私人学校,收授弟子了。

第二重,是成熟的境界。“三十而立”,到“四十而不惑”,关键词是“悟”。孔子30岁以后也经历过迷茫的时期,特别是34-36岁那几年,鲁国内乱不息,他就出游并寻找工作,据说在周都洛阳还见过老子。到了齐国,本来齐景公比较欣赏他,准备重用,但却遭到以晏婴为首的齐大夫反对,等待好久也得不到工作安排,最后无功而返,只好回到鲁国专心做学问了。

“不惑”,就是不疑惑。从30到40岁,虽是短短的10年,但期间经受了太多的疑惑、彷徨、振奋、欣喜和失落,咀嚼了人事的冷暖,感怀了岁月的无情。之后是沉思,是恍然大悟,对天地、人生、理智、责任,有了更多的正视和理解。他从中深究,从中找出相互会通之处,终于明白了社会,也明白了人生。面对社会,个体左右不了群体,个人的理想和愿望必须建立在现实社会的基础之上,否则就是空想。面对自我,人生不仅有立,还要有守,成熟是内心在历练中的逐渐强大,使内心能够以一种更加淡定的力量去应对外界。有理想而不妄想,有愿望而不奢望,有作为而不妄为,如此,进入了求真务实的新境界。

第三重,是超越自我的境界。“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再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关键词是“自由”。孔夫子的思想轨迹在40岁之前,跟我们平常的人差不多。人生虽然很辛苦,有矛盾,有挣扎,但凡是认真对待自我、对待生活的人,经过努力也还是可能达到的。但过了40岁之后,开始不同了。几十年不懈的求索历程,最终把孔子的内心修炼到炉火纯青的自由境界,从一个高贵的灵魂,演化为自由的灵魂。

“知天命”以后的境界,已是所谓的“超凡入圣”,非一般常人所可企及。就是说一般人无论如何修炼自己,也只能达到孔子40多岁,最多49岁前的心智水平,这确实是很悲哀的事。夫子的境界,高山仰止。但除了心向往之,实在没别的办法可以窥测。

就如“知天命”,一般人能做到的也就是认命而已。面对天命不可违的窘境,常人到了这个年龄也只能苟且下去了。但孔子的知天命,和常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天命”指上天所赋予个人的道义与职责,这种使命的来源是天,所以称为天命。即50岁以后,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轨迹,对自己一生的偶然性、必然性、有限性,以及可能性,都有了一个理解和认同,而不再像年轻的时候,对于前途一片茫然,或者那种自不量力的空洞抱负,而是对自己的命运和力量有了比较彻底的把握,可以从容地去实现个人的人生价值。

在别人眼里,孔子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只以木为舌的大铜铃(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到处宣扬礼乐教化,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顽固分子。而孔子对自己的天命却有着极高的认知和自信,两度遇到生命危险时,都诉求于天,明示他是顺天命而行。他说过:“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但这样的底气到底来自何方?应该说,大多数人是无法懂得的,面对孔子谜一样的“天命”,更多只是一声叹息罢了。

孔子的“知天命”,据说和他研读《易经》有关。大约是在50岁之前的几年里,他反复揣摩《易经》,多次翻断了编联《易经》竹简的牛皮带子,有所谓“韦编三绝”的说法。从《易经》中他“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明白了命是可以认知的,曾深有体会地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孔子51岁后出来当官,正好是在他“知天命”以后。

接下来两个阶段,“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就反倒让人不费解了。耳顺,首先是心顺,心气顺了,一切也都无碍,天地人之间开始融合为一个整体。孔子从55岁至68岁,周游列国14年之久,一路颠沛流离,为了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到处急急惶惶地寻找做官的门路,备极艰辛,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人和事,既要逃避权贵的围堵追杀,又要面对世人的白眼、冷遇和怨怼。一些避世不仕者,如楚狂接舆、长沮、桀溺、荷莜丈人等,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责骂,何德之衰的指斥,避而不理的轻慢,问而不答的厌弃来贬低和矮化他,他都只是任其自然,冷静以对,甚至连郑人谩骂他“累累若丧家之狗”,也笑嘻嘻地点头认可。

60来岁的圣人,就是活得明白的人,阅世既久,不只耳顺,心也顺了。对自己的人生不但知道过程,还洞察原因和结果;对世风的变迁不但可以预测,还深明如何应对和纠正。耳顺,其实就是知天命而后的顺天命,大道之行,其在天矣,知道了自己的人生使命而照此行事。既已事天,则天人贯通,物我两忘,毁誉置之度外,已经没有世事能搅扰内心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内心没有火气,也不着痕迹。这个耳顺,已是简单之极,却需要六十年脱胎换骨的修炼。

有学者说“耳顺”中的“耳”字为衍文,其理由也正是据于此,认为“顺”就是顺天命,与孔子生平事迹完全相应,而“耳顺”则无合理解释。不过,从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理论来看,“心寄窍于耳,耳为心之客窍”,耳朵连着心,把“耳顺”解读为顺天命,其实也很说得通。

至于最后阶段的“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无非就是“自由”两字。圣人到此境界,自由王国的大门已经洞开,内心的自由到达极致,一任自己随心所欲,只要顺从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正进入无欲无求,率性而为的最高境界,潇洒不羁,不需要检点管束,却又无所破坏,怎么干怎么对头,处处合规合法,与社会所要求的一切法度规矩自然相洽。

圣人到此境界,其人格的崇高伟大,学问的至精至深,已经是进无可进了。想想这样的境界,古今几人可以达到?反观周围也不乏随心所欲的人,但不是触犯了法律的红线,就是击穿了道德的底线。

不抱奢望,常人只是要恭恭敬敬地学习孔子的志向、精神和信念,在自己的年龄段做好分内事,就是本分。脚踏实地地走完本分的一生,就是最好的境界、最好的人生。对人生与天命虽不能看得透彻,但可以看远些、看宽些、看淡些,懂得了这些,就是人生的真谛,便是人生的觉悟。

这一章的成语,又是一大堆:

三十而立(而立之年、当立之年) 

不惑之年 

知命之年 

耳顺之年 

从心所欲(随心所欲)


拓展阅读:

【先贤精义】

《论语集释》:此章乃夫子自述其一生学历。

《四书反身录》:此章真夫子一生年谱也。自叙进学次第,绝口不及官阀、履历、事业、删述,可见圣人一生所重惟在于学,所学惟在于心,他非所与焉。

顾宪成:这章书是夫子一生年谱,亦是千古作圣妙诀。试看入手一个“学”,得手一个“知”,中间特点出“天命”二字,直是血脉、准绳一齐俱到。曰志曰立曰不惑,修境也;曰知天命,悟境也;曰耳顺曰从心,证境也:即入道次第亦纤毫不容躐等矣。

李炳南:志于学,就是专心求学。孔子在童年,即知求学。刘氏又据《礼记·大学》篇所说,始于致知格物,终于治国平天下,皆是大学所学的经术。自十五岁志于学,至三十岁,所学已成立。也就是学有根柢,有力,非外力所能摇动。黄式三《论语后案》:“立,必先不惑,而言不惑于立之后者,何也?夫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立,守经也;不惑,达权也。”不惑,遇事可以行权,无可,无不可。“立”则是:可即可,不可即不可。不知权变之道。所以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刘氏《正义》说:“知天命者,知己为天所命,非虚生也。盖夫子当衰周之时,贤圣不作久矣。及年至五十,得易学之,知其有得,而自谦言无大过。则天之所以生己,所以命己,与己之不负乎天。故以知天命自任。命者,立之于己,而受之于天,圣人所不敢辞也。”孔子学《易》,乃知天命。吾人虽闻天命,未必能知,须先信赖圣言,以求知之。耳顺就是耳的功能已经通顺自己以及他人的心理,故能闻他人之言,即知他人的心意。此是耳闻无碍之境。孔子至七十岁时,顺从心之所欲而不逾越法度。顺心而为,自然合法,也就是动念不离乎道。

郑汝谐:所以成圣者,未有不由学以进也。

《四书賸言》:若“不惑”“知天命”,则以经证经。不惑是知人,知天命是知天;不惑是穷理尽性,知天命是至于命;不惑是诚明,知天命是聪明圣知达天德。盖不惑则于人事不贸乱,如《贾谊传》“众人惑”之惑;知天命则全契天德,徐邈所谓“合吉凶善恶而皆本之于定命”。

程子: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则无所疑矣。知天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所欲,不逾矩,则不勉而中矣。

张栻:此章圣人身为之度,使学者知圣可学而至,而学不可以躐等也。夫“志学”者,其本也,譬诸木之区萌、水之一勺,必有是本而不已焉。曰志学者,心存乎正而不他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以其有始有卒,长久日新而已,必积十年而一进者,成章而后达也。夫子固生知之圣,而每以学知为言者,明修道之教以示人也。立者,得于己而不失也。不惑者,理明义精,无所疑也。知天命者,究极夫天之所为也。耳顺者,入乎耳者无不通也。从心所欲不逾矩者,不勉不思而皆天则也。

胡氏:圣人之教亦多术,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圣人所示之学,循其序而进焉。又曰:圣人言此,一以示学者当优游涵泳,不可躐等而进;二以示学者当日就月将,不可半途而废也。

钱穆:学至于知天命,则远近正反,古今顺逆,所见皆道,皆在天命中。将更忠于自尽,将益恕于待物。于己,重在知其所当然;于人,重在明其所以然。明其所以然则耳顺,一切不惑其有所违逆,于是而可以施教,可以为治,可以立己而立人,达己而达人。然则天命之终极,岂非仍是此道之大行?故人道之端,要在能反求诸己。忠恕之极,即是明诚之极,天人—贯,而弘道则在己。

钱穆:孔子又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义与此章相发。自志学而立而不惑,皆下学;自此以往,则上达矣。知天命,故不怨天;耳顺,故不尤人。此心直上达天德,故能从心所欲不逾矩,而知我者惟天。知命耳顺,固非学者所易企,而不怨不尤,则为学者所当勉。行远自迩,登高自卑,千里之行、起于足下,学者就所能为而勉为之,亦无患乎圣学之难窥矣。

徐英:七十则大化自然,不勉而中,虽纵其心之所欲,皆在规矩之中矣。《世家》“孔子晚而好《易》,韦编三绝”,此章盖孔子七十以后之言,穷神知化,尽性至命,故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然则此乃《易》之教也。

康有为:心之所之谓之志,学即孔子神明圣王之学。后此以立教天下者,但立教成于晚暮,而定志则在十五。……《书》:“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历年。”盖人受生于天,有哲命,有禄命。知天命者,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凡天人、阴阳、鬼神、幽明、死生之故,通微合漠,阐幽洞明,诸天无穷,知亦无穷也。……孔子自言进学自得之序,盖其逊词以勉学者。然圣功之次第,与圣学之精深,亦可窥一斑矣。

《此木轩四书说》:圣人终不自谓已圣,其所以自知者如是而已。

李充:勉夫童蒙而志乎学,学十五载,功可与立。自“志学”迄于“从心”,善始令终,贵不逾法,示之易行,而约之以礼,为教之例,其在兹矣。

云门隐者按:此章极为重要,“先贤精义”阐述要多读多思。此是孔子自己所做的传记、年谱,为我们开示了为学之次第。其中“学”之一字是全章的最基础,也是孔子一生所大力提倡者,不可不思。“吾十有五而志于学”,那么,学什么呢?十五之前呢?所宜深思者也。

【学习参考书目】

《尚书》 《中庸》 《论语集释》 《论语义疏》 《论语集注》 《论语新解》 《论语讲要》 《论语正义》 《论语拾遗》 《论语意原》 《癸巳论语解》 《论语会笺》 《论语注》 《白虎通》 《史记》 《汉书·艺文志》 《说文解字》 《四书讲义》 《四书反身录》 《四书賸言》 《此木轩四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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