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老牛之死

老牛是文学青年最吃香那个年代挤上爱好写作这辆车的，到现在年将花甲，还每日乐此不疲！

一天，儿子小牛问他：爸爸，咱爷俩探讨个问题行不行？

好啊！你说！

我想问问你辛辛苦苦几十年，主要干了些什么？

老牛认真思索了一下，不无骄傲地说：当然是写作喽！

是吗？大约写了有多少？

老牛兴冲冲地说道：大约有四五百万字吧！

啊！老爸了不起！儿子赞叹一声，又问了一句：写了这么多字，能抵得住窗前明月光的有几篇？

那抵不过，我写的多数都是小说。

那么有几篇抵得住《阿Q正传》？有几篇赶得上《小二黑结婚》？

那……

老牛停了一下，感觉不好回答，又停了一下，才认真地回答道：很汗颜！一篇也抵不上，你说的那都是经典！和他们相比，我的文章顶多算得上习作！

习作？半辈子写了四五百万字难道都是习作吗？

我倒不是当习作写的，而且有几篇自认为还是不错的。

那么发表了几篇？总共赚了多少稿费？

也发了几篇小文章。稿费不多，大概有个二三百块钱吧！

才这么点儿吗？那你半辈子写个什么劲儿？

唉！老牛沉默了一下解释道：我主要图个开心，有个爱好！再说了，你老爸在县里大小也是个文化名人哩！

小牛转头喊道：妈！中午炒两个鸡蛋，犒劳犒劳老爸！然后又对老牛说：老爸！继续努力吧！有个爱好也不容易！更何况坚持了这么多年，让你放弃你也舍不得！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可能一开始就爱好错了，你可能真不是这个料儿吧！

儿子的一番话让老牛如梦初醒！吃完两个犒劳蛋，他准备从此打住，生产那么多废品，一来没人看，二来就是看了不也是浪费别人的生命吗？何况有不少作品当时看还有些味儿，到现在，就是自己也不想看。再者说儿子的话说的也对，自己也真不是这个料儿！浪费了半辈子生命，不如干脆就别写了吧！

正寻思间，手机响起，是xx出版社编辑部李编辑打来的，告诉老牛，他的小说《一二三四五六七》通过了审核，同意出版发行，书号也不贵，才两万三千多，出版后作者认购五百册即可！一本书的单价也不贵，才二十五块钱！

出书是他一生最大的梦想，他曾经美好地畅想过，将来有一天自己的几十本书挨个出版，那将是一笔不小的稿费收入，那时候，功成名就，名利双收，孩子老婆都能享上他的福，而且这样也算对得住自己苦苦追求了半辈子的作家梦，他甚至已经在心里无数次预演过在作品发布会上讲授写作经验，以及签名售书，合影留念的场景，还有参加鲁迅文学奖颁奖仪式衣锦还乡的场景，那真是多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啊！

电话那端，李编辑在喋喋不休地给他描述着他的大作出版后的前景如何如何，可他清晰地知道那是一个陷阱，如果照这样出书，几万块钱买一个虚名，仅有的积蓄换回五百本卖不出去的书，那不啻说就是一种侮辱！

他越听越觉得不是味儿，一种梦想破灭、万念俱灰的感觉袭上心头，突然间老牛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谷堆了下去，可怜的老牛当时就过去了！

鉴于疫情形势严峻，上面提倡丧事简办，老牛的丧事简单得很，就连两响炮也没放一个，倒是省了不少钱。

唉！可怜的老牛！

老牛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悄没声息稀里糊涂的没了吗？作为老牛的挚友，听到老牛殒没的消息实在不能接受，就想打个电话问问小牛老牛的死因。

电话那头，小牛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介绍了他们父子俩的对话以及父亲与出版社李编辑通电话的大致意思，非常悔恨地说，我一直觉得父亲写作没出路，想劝父亲不要写了，没想到自己那样说会对父亲造成那么大的打击，更想不到这狗日的出版社居然是这样让父亲出书……

小牛还在那边说着，我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小牛说的有错吗？虽然是当头棒喝，却也是醍醐灌顶，我们这帮老家伙是该回头深刻反省一下了！

出版社那边有错吗？为了挣钱似乎也没错，而且谁愿意赔钱出一堆废书堆在库里呢？没有效益的事情哪个傻子肯干？

这样想着，就想到自己：有人愿意为我免费出书吗？且不说有没有抵得上床前明月光的作品，就是登上国家级报刊的作品又有几篇呢？

突然听到电话那头儿小牛的声音：叔，你在听吗？喂，喂，喂喂喂，叔叔！

我悻悻地挂了电话，继续陷入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