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老板是个招财猫
我家楼下的面店是一家环境特别善良的店,什么叫环境善良呢,比如在这里会出现上海这种潮湿的亚热带国家绝不存在的迷你型蟑螂,要知道南方蟑螂的块头绝对是夸张到叫北方人怀疑人生的。
这家店竟然有如此精致的蟑螂,可以说是环境善良了。
当然一开始我是非常排斥来这家店进食的。
我家这块被居民区包围的土地,除了像我这样万年不做饭的十足懒人外,鲜有新鲜食客,可就这么条200米长的街上竟然并排存有两家面馆,竞争是相当激烈了,胜负也是显而易见。
另一家四川人开的面馆始终不温不火,即使在十二点钟的黄金用餐时间里,店里的客人都坐不满。而隔壁这家环境友好店甚至需要在店外加桌,以此回应这火爆的人气。
作为一个有着侠义心肠的食客,我自然是把拯救门庭冷静的面馆作为人生准则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家稀稀拉拉的面馆有着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口水鸡拌面。
在上海想要吃点带辣味的面条实在太难了。兰州拉面里的辣椒罐纯属摆设,无论几大勺几大勺的往面里到,都是白费作用。亮红的湖南辣椒,咸味又往往早于辣味出现在口中,叫人丢了胃口。可这家的面条辣味浑然天成,无需调料提拔,入口之余还细带有一丝温柔的麻意,不向别处的花椒般争强好胜,一问配料,原来是用的泡椒。
味道好的店通常有个毛病,老板都不擅于招呼客人,明明都是熟脸主顾,关系冷清的倒像是在吃盒饭一样。不过这倒让我这位轻微社交恐惧症的食客满意之极,下单,交钱,不用多说一句客套话,吃饭的关系简单明了。
但周围的爷叔们可不是这样的。
不知是因为这家面馆口味实在是太不上海了,还是老板过于木讷,不到三个月,就光荣地倒闭了,悄然转型成了一家水果店。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我的英雄梦就此破裂,还是不得不“低头”去吃那家生意火爆的面馆。
原本只需五个字的对话在这家店被可怕地拉长了,老板甚至连为什么我点的辣肉面是这个价格都忍不住说上一番,我赶紧交钱跑路,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这时几个老主顾进来。
“老板,今朝还是老样子。”
“又来啦,还是素鸡、辣酱帮大排对伐?”
“是的呀,今朝哪能么看到咪咪啊?”
“咪咪么一直要跟着阿拉老婆,今朝老婆在家,咪咪也在家。”
一听到这家简陋的不符合任何猫咪咖啡馆条例的面馆竟然有猫,身为猫奴的我马上就打起了精神。
“咪咪真是好,自从咪咪来了,生意啊变好了。”
于是为了见到传说中的咪咪,不时去这家面店吃饭成了我的日常。
久而久之,老板也摸清了我的门路,只要我一进门,就会说:
“妹妹今朝又来吃面啦,要辣肉加咸菜,干挑,对伐?”
叫任何一位姑娘“妹妹”,是老一代上海人的用词习惯,虽然我从未听到有人叫哪一位男性“弟弟”,最多来一句“小兄弟”。所以一旦对方开口叫你“妹妹”,就说明你已经进入对方的热情范围内。
我依旧坐在老位置上等待着我的食物,老板也一如往常神奇地使用他的记忆力,告诉厨娘这个盖浇饭是坐门口的小伙子点的、小姑娘的辣肉面里要给她多加点咸菜...
两个看着五十几岁的老爷叔进来了,“啪”地掏出五十块,
“帮我来份猪肝、土豆丝、鸡丁。”
虽然只是在一家小小的面馆,但老爷叔飒爽的点菜英姿就像在五星级大酒店里一般,老板和往常一样热情地招呼后,两个老爷叔就坐在后方的位置上闲话家常起来,而我的面也到了。
在老上海人开的店里点上一碗辣肉伴面是永远不会出错的,一口下去你甚至能吃到干爆后的葱花,味道赞的没话说。
一个不经意地抬头,发现店里的货柜上放着一份伟嘉猫粮,我不禁内心暗暗为老板竖起大拇指:他真的是很爱猫啊。
突然脚边有一阵异动,低头一看,原来老板的咪咪就坐在我桌下的米袋上,它乖巧的就像是一只狗,不为周围的嘈杂哦所扰乱。
老板的热情还在继续,食客们的闲话也在继续,我忽然有种感觉,只要老板一直像老化版招财猫一样坐在那个柜台上,晨光将从不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