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微小说散文短篇小说

花生长在花生地里

2018-04-24  本文已影响49人  丽莉柴

        花生长在花生地里,观音坐在观音桥上,蒲公英挂在湿湿的狗鼻子上。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五年,五年,也就是大牙补了十多次,蛀了十多次,也就是,一个人从十岁长到十五岁而已,也就是过了五次的春节,包了五次一样的饺子,五年里面的春节,也不过是今年包了芹菜猪肉,明年包了韭菜牛肉,五年,真漫长,可明明,走到楼道里掉落在水泥地上的塑料圆规才刚刚裂开。

                                  01

她光着脚坐在家里29°热空调的房间里,所有人的日子都在正常的过着,一样的除旧迎新,电视机一样的寂寞的播放只被当做摆设的春节联欢会,她觉得,仿佛所有人都原谅了自己,也许,新年总给人可以重新开始的错觉。

她收到的第一条新年祝福是去年在商场搞活动的时候认识的姐姐发给自己的,结尾还不忘记编辑:“阖家欢乐”,真是太大的祝福词了,她想。

除夕夜,她依旧偷偷吃很多的药,她特别喜欢在家里的浴室,光着脚走来走去,今天,是她第一次试着好好贴着镜子看看自己,一张,还没想好怎么形容的脸,不过她记得。五年前,有个人也是这样很近很近的靠近她,数她脸上的雀斑,眼睛尾部的纹路,那个人是曾经住在她脸上的人。

他说:“如果我将来能再有一个孩子,像你这样的就很让人担心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愣愣的看了他好久,看到他长出粉色的睫毛,火烈鸟一样的脸颊,她只是好奇,到底,是说谎会脸红还是心动。

“为什么要担心呢”

“担心她未来会收到很多情书,担心她被好看的礼物压到地板上,担心她有,未来,而且美好,”他越说越着急,火烈鸟变成了青色的鳄鱼,在湖面上,一会儿窜下去,一会儿窜上来。

她只是觉得好玩,手就不自觉的放到了他的脸上,粉色的羽毛已经变成了硬邦邦的鳄鱼皮,鳄鱼皮又变成镶嵌砂砾的布满褶子的大象的皮。

沙漠里的沙尘暴忽然就从身后袭来,把大象,流着眼泪的鳄鱼,粉色羽毛的火烈鸟通通吹到沙子里。

“那么,你说说看,2N的木块放在水里,静止不动时它所受的浮力是多少?”

她只是照本宣课的念了新知识。

然后铃声就响了,匆匆忙忙的学生从浅黄色的窗帘布后面走过来。

他说“去吧”

像赶走一只停在西瓜上的夏天的蚊子。

                              02

周末,被楼底下小孩子追逃的声音吵醒,挣扎的坐起来,分不清是梦里的“你给我站住”还是外面的,似乎真的有一组一组的黑色线条从窗户外面的紫色的云朵里穿过耳朵。

起来以后她拉开帘子,自己的房间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一碰就扬起灰尘,围绕着照进来的阳光一圈一圈的打转,住在这一段的日子很久了,她甚至记得起来,今天谁家的小孩要被追着上补习班,谁的小孩和谁的小孩今天要玩昨天的捉迷藏,只不过她很久没有走下去了,唯一一次,有个小孩把羽毛球打进阳台,她帮忙丢下去,孩子抬着头眯起眼睛说了一句:谢谢姐姐,然后她记住了,这个小孩叫“耳包”也有可能叫“二宝”。天气不好的那次晚上,妈妈把她的手机从这里扔下去,外面下着大雨,她看着大颗大颗的雨点划过手机屏幕,她在那一秒看到了“我”也有可能是“爱”,手机落地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书里说的“丢进寂静的夜里”或者“寂静的丢进夜里”。她觉得,爱是,寻着她的目光看到娃娃机里的娃娃,冰柜里的冰可乐,或者教室里的洋葱头。乐此不疲的试验,实验着这些比显微镜里的实验更加有趣的游戏,她在如此正义干净的环境里,抛出黑色的细线,缠在讲台上的那颗洋葱上,一层一层的圈,每一条都包裹除了,方程式,化学现象以外的东西,类似与和灰尘一样的有毒的霉菌,紫红色的,属于洋葱和她,他们的。

“想吃?”

“不”

“听课”

“好”

春天,是桃花,插在剪了一半的塑料瓶里,夏天是荷花,飘在扁平的玻璃缸里,枯萎的很快,秋天是枫叶,至于洋葱,是意外,她也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洋葱是无辜的,淘气又乖张,她看到的时候同他对视了一眼,又是觉得莫名其妙又是懊恼,他则是偷笑仿佛终于看到爬在树上的松鼠踩空了一次一样,说出“下面我们翻到”这句话的时候,都荡出了笑意,波光粼粼。她房间的金鱼缸已经废弃了,可她还是灌满满满的水,她说,死去的鱼和人一样,会回来,有灵魂,这里的花鸟市场开的很早,她还记得那次买了三条好看的小金鱼,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六点,她匆忙的关掉闹钟的时间是7:05,“一如既往的迟到”他说。

三条金鱼,白的,金的,红的,他问她为什么是三条,二条不好么?她说,除非,其中两天结拜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不然就都不会寂寞了。他点了点头,“也是,三,总是吉利的”吉利的。告别的时候,她透过装金鱼的透明塑料袋里看着他变形的车,变形的脸,变形的摇上车窗的样子,他总是五秒钟就告别了,和她写下的解一样,那些鱼也要七秒才能忘记呢,她想。

伸进鱼缸里的手快冻红了,她翻了翻日历本,还是冬天啊,那就应该折一些好看的梅花。

“雌雄异株,柔荑花序;核果球形或椭圆形,外果实为核果,近球形”​​​

                                  03

她今天出了一趟远门,鼻子过敏了,一阵一阵的痒,一阵一阵的想打喷嚏,可奇怪的是,远门也不过是家楼下的公园,何况,此时是深冬,哪里有油菜花让她来过敏,大概是在房间里待的太久了,她想。她回家以后接了一些水,把头埋进去想洗一洗脸洗一洗鼻子,她一直这样洗脸,接一半的热水一半的冷水,温温的,小时候这样洗脸妈妈总是要骂她,别把水玩凉了,她喜欢在脸盆里吐泡泡,憋气,甚至睁开眼看着头发丝上的水泡飘飘荡荡,真好啊,好像还能看到那时候水里映出来的绿色的榕树,她喜欢榕树,她告诉他,可他却觉得榕树很脏,要是有足够的地方大概可以长到天上去,踩在人类的鼻子上堵住我们的呼吸,这是她们第一次争吵,她第一次觉得面对的人非常不正义,小学有一篇文章说一个岛上只长了一颗榕树,特别特别大,遍地的根须,他怎么能看不起这样一种寂寞又强大的植物呢?

脸盆的底部是一个卡通的房间,粉色的小床,枕头,从水里看,那些东西仿佛确确实实的在面前荡来荡去,她忽然因为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水里把头收了回来,同时呛了一大口的水。

“塘沽路 35号 箐华旅社 201”

她对这个地址莫名的喜欢,她把它写到白纸上,一遍又一遍的用手指摩擦来摩擦去,好像每一个字都是他发出的音节,抹茶粉是头一层,再下面是巧克力酱和榛子,最后一层是果酱,丰富的全面的,温柔的,从舌头底部发出的。他进来把湿漉漉的雨伞挂在门边上,看起来是下了大雨,他的眼镜都蒙上了一层雾,雨水把他的后背全都打湿了,她想了想,一定是跑着过来的时候,弓着背,伞打在前面,才会让水这样子弄湿他的衣领。

“我听了一路前面的女孩子们讨论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这样么?”

“莫名?”

“怎么了其妙”

他一边单手擦干自己的头发一边用另一个手摸她的卷发,她突然觉得很想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其妙”

“我们好像两只互相弄干对方的金毛”她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方才的话奇奇怪怪的,已经来不及了。

房间的装潢很像小公寓,粉色的床单,粉色的枕套,连桌子上的杯垫都是粉色的。

“你们才是莫名其妙的人,以为粉色就是我们的颜色的么?”

“可不是她们的,我以为是你的”

她从来说不过他,像打出去的球,发出去的子弹总是径直拐弯撞到自己,以至于后来,一样的环境里,她拿着粉色的刀片从浴室里,从水里走出来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只是摘了摘眼镜,涔涔的出汗以后拿了纱布,说

“太折磨了”

亚热带季风和榕树散开在红色枫叶的瘦小的树干下,季风里的湿热,虫蛊一样的钻进膝盖里的痛,士力架,咬一口就拉了整张脸的花生酱的丝,不一样颜色的液体被季风,吹到一起,沿着浴室,陈旧地板的瓷砖缝流下去,顺着管道,和老鼠碰头,而本来她觉得,它们和自己做的是一样的事。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的敦煌和青海湖通通不见了,像咖啡杯上的拉花,混在一起,滚在一起,然后在即将涌出眼眶的瞬间,退到了眼睛后面,人都是怎么忍住眼泪。​​​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