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鬼节出现的未婚妻

2023-06-18  本文已影响0人  淘淘的情书

七月半,鬼门大开。

空荡黑暗的马路上,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轻轻卷起地面上细微的尘土,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挡住,透不出一丝光,城市寂静下去,却又悄然热闹了起来。

车厘坐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鸡腿啃得正香。

旁边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大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中的鸡腿。

“我说,你能别每年都盯着我的祭品看行吗,羊毛他得换个人薅啊!”

车厘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一个鸡腿扔给他。

“嘿嘿,我这活着的时候光棍一条,死了也只认识你一个,不找你找谁。”中年大叔眼睛一亮,拿着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得,我不跟你计较那么多,我去逛会儿。”

说完,车厘就站起身在大街上晃荡起来。

中元节是鬼门大开的日子,这一天人很少出门,而鬼在这大街上几乎就是走两步就遇见一个。

不过他们都很安静,阳间有家人的忙着看望家人或者吃祭品,比如她。没家人的就赖在别的鬼那里蹭祭品吃,比如刚才那个脸皮贼厚的大叔。还有一种就是非常符合游魂身份在街上双目无神的游荡。

街上可谓是鬼满为患。

“好啊你,背着我跟那个女人厮混,走啊!回去我就跟你离婚!”

寂静被打破,在街上无所事事的鬼怪们纷纷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正拽着一个男人的头发在街上走,嘴里不停地骂着,几乎问候了男人祖宗十八代。

似乎是被骂的恼了,男人扒开女人的手,跟她对骂了起来,“离婚就离婚,你这个黄脸婆!”

两个人完全不知道周围有许许多多的阴间吃瓜群众,吵架吵得十分投入。

“啧啧啧,男人真是每一个好东西,对吧。”车厘感叹着,还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同为吃瓜群众的大兄弟。

大兄弟想了想,还是决定为自己这个性别群体反驳一下,“还是有好男人的,比如我。”

声音还挺好听,车厘扭头看他。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相貌一等一的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文又秀气。

车厘瞪大眼睛欣赏了一会儿,不由得为他遗憾,“长这么帅却死这么早真是可惜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兄弟看起来脾气好得很,也没觉得车厘的话有什么冒犯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漂亮的惹眼的少女,笑了笑说道:“陈臣。”

“哦~”车厘点了点头,“我叫车厘,车厘子的车厘。”

“你的名字很特别。”陈臣说道。

“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喜欢吃车厘子,我这大名就这么被定下来了。”车厘耸了耸肩。

随着吵架男女的离去街上飘荡着的鬼轰然散开,又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如今像我这种灵魂有趣的鬼着实不多了,想找个唠嗑的人都难。”她看着眼前的芸芸众鬼,晃着脑袋唉声叹气。

其实也不是没鬼跟她聊天,像那个没什么亲人的大叔话就很多,但她一个花季少女,暂时还不想半夜跟那么一个胡子邋遢的中年男鬼谈心。

陈臣被她逗笑了,他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你今天晚上有事干吗?”车厘歪了歪头,眼含期待。

陈臣老实地摇了摇头,“没事干,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

又是一个孤魂野鬼,车厘心里对帅哥充满了怜惜,她十分豪气的一挥手“那今天晚上就跟着我混吧。”

“那就有劳了。”陈臣温和地看着她。

车厘有些脸红,这男鬼长的还挺招她稀罕的。

带了点白的月亮总算从云层里冒了点头,照在地上却映不出影子,只有地上白花花的一片,此时宽阔的马路上只有留恋人世的鬼魂,没有一个活人。

车厘拉着陈臣的袖子,欢快的到处乱飘,她本来想带着陈臣体验一样从不知道多少层的楼上飘下来的美妙体验,但被脸色发白的陈臣严肃拒绝。

两人在楼顶上大眼瞪小眼,“我在这看着你玩儿,我活着的时候恐高,死了依旧恐高。”

陈臣在车厘疑惑的的眼神下求饶。

车厘肩膀垮了下去,“我一个人跳也太没意思了,那我们还是玩点儿别的吧。”

陈臣看着车厘失望的脸色差点儿鬼迷心窍地答应,但看了看黑洞洞不见底的高楼还是按耐住了自己这个可以把他吓得魂飞魄散的念头。

他蹲在已经失落地缩成一团的车厘面前,双手搭在膝盖上,歪着头看车里,柔声说道:“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车厘猛地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明亮着眼睛,“好哇!”

陈臣视线与她平齐,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捏了捏车厘的脸,“怎么比活人还像活人。”

车厘对于陈臣的举动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笑眯眯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妈妈天天给我祈福吧。”

说完,车厘突然想起来陈臣是没有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又闭上了嘴,眼睛偷偷地望向正蹲在她面前的温润青年。

陈臣假装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他神色如常地站起身,顺便把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拉起来,“走,带你去玩。”

现在是凌晨两点,又是是中元节,很少有人没事跑出来。

十字路口,一辆车也看不见,明明是夏天,却让人有一种骨子里粘着的悚然凉意。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多坐在十字路口,她身前倒扣着一个铁碗,手里拿着筷子正不停敲着,嘴里念叨着什么。

在她的身后,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老爷子正静静地看着她,满眼的无奈。

“她这是在看什么啊?”车厘好奇地看着明显是人的老太太。

“民间都说在中元节晚上过了十二点之后,把一个铁碗倒扣在地上之后用筷子不停地敲打就能看见死人。”陈臣侧头看着车厘说道。

但这明显是假的。

“可是她好像还是看不到啊。”车厘眉眼耷拉着,看起来情绪不高。

陈臣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只要互相心里都想着,见不见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车厘点了点头,又庆幸起来,“还好我们能互相看见,以后还能在阴间见面,陈臣,等天亮了之后我们一起回阴间吧。”

陈臣神情恍惚了一瞬,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看着车厘亮晶晶的眼睛又咽了下去,他及其斯文地笑了笑,“好。”

车厘高兴的不行,自己一个在在下面实在是无聊,现在总算有个伴儿了。

来到了游乐园,设备早就停止了运转,黑漆漆的一片,不过鬼是不怕黑的,两个人也没有失望,仍然兴致勃勃地把在里面乱逛,转了半天,车厘就拉着陈臣去坐旋转木马。

两个人一左一右,车厘晃着腿,嘴里哼着各种混在一起的歌,陈臣就这么看着她。

“车厘,”

“嗯?”车厘疑惑地扭头。

“你怎么不去见你妈妈?”陈臣看起来也有些疑惑,车厘不是孤魂野鬼,不应该在街上游荡的。

“我妈妈今天晚上应该就要生了,我怕影响到弟弟妹妹。”车厘双手搭在木马的头上,随后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上面,"但是我真的很想看一眼弟弟妹妹。"她嘴里低声嘟囔。

陈臣怔了怔,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没关系的,只要不呆几天就不会有事的。”他盯着车厘的眼睛,“我不会骗你的。”

车厘的表情有些呆,渐渐地,她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她跳到地上,高兴地攥住陈臣的胳膊,“真的吗?那你跟我回家吧!”

车厘没有丝毫怀疑陈臣的话,他长得那么好看,人又那么好,肯定不会骗她的。

“好。”陈臣对着车厘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确实没有骗车厘,也是真的不想让车厘遗憾。

小区里面万家灯火早就熄灭,但还是有一扇窗户仍然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成为了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那是我家。”车厘扯着陈臣的袖子,脚步有些迟疑,她有些近乡情怯。

“我们上去吧,不然就要天亮了。”陈臣带着她往前走。

布置的十分温馨的家里,一个男人正在快速地收拾东西,车厘的妈妈林慧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失去了女儿的她比同龄人眼角的皱纹还要多一点。

车厘看着继父的动作,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焦急地跑到她妈妈身边,“要生了吗?疼不疼啊?”她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声音都带了哭腔。

继父终于收拾好了东西,匆匆地带着自己的妻子去医院。

车厘和陈臣在后面跟着。

医院的走廊上除了担忧妻子的继父,还有一个看不见的鬼魂在担忧煎熬着。

车厘不停地抚摸着脖子上戴着的隐入衣服间的红绳,嘴里低低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臣沉默地陪着车厘,随着时间的流逝,车厘的身影正在悄然变淡。

陈臣透过雪白的墙壁似乎能够看见外面想要突破黑暗天幕的晨光,在他眼前张牙舞爪。

他眼里有不易察觉的悲恸。

不知道过了多久,近乎凝滞的空气被车厘打破,“你是不是不会跟我回阴间啊。”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陈臣的,似乎明白了什么。

“车厘,我是生魂,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五年前开始,每年的七月十四到七月十六我都会晚上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臣总算开口。

手术室的们打开,护士走了出来,打断了陈臣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恭喜,是个女孩儿。”

车厘想要走进去看,但身影变得更加透明,她转身对脸色有些苍白的陈臣说:“我要走了。”

陈臣有些惊慌地上前抓住她的衣角,“车厘,车厘,我们明年还会再见的对吗?”

车厘摇了摇头,她想要哭,但鬼是流不出眼泪的,“我等不到明年中元节了,再过几天我就要投胎了。”

她看向手术室的方向,“你帮我看看妈妈,看看妹妹。”

说完,她觉得不够,哽咽着又补充了几句,“你不要太快忘了我,你偶尔想想我,但不要想太长时间。”

外面晨曦微亮,车厘的身影彻底消失。

陈臣愣愣地站着,连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不舍得,明明才认识一夜,在离别的时候就那么想让人流泪。

就像是被他最讨厌吃的橘子皮上的汁液溅了满眼。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有护士经过,带着阵阵的风,他也彻底消失。

外面的天彻底亮了,他还魂了。

白天的病房里,林慧看着眼前长相端正白净的青年人,有些惊讶,“厘厘的朋友?”

“是的阿姨,我叫陈臣。”陈臣站在病床前。

“陈臣?”林慧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在发呆。

陈臣没有打断她,只是耐心地等着林慧回神。

“你爸是不是叫陈松。”她冷不丁地问道。

陈臣错愕地看着林慧,“阿姨,您怎么知道……”

林慧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陷入了回忆中,“我们两家以前是邻居,那时候你跟厘厘就经常在一起玩儿,不过那都是你四岁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你们之后又认识了,真是缘分。”

她温和地看着眼前跟自己女儿认识的后辈,“可惜了。”

她声音很低,也不知道在可惜些什么。

陈臣走了之后,林慧轻柔抚摸了一下刚出生的女儿,然后就对着窗外翠绿的正摇曳着的树叶发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女儿已经离开她五年了,要是还活着,今年也应该跟来探望她的年轻人一样22岁了。

她还没有成年,就那么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林慧眼睛湿润,她抹了抹眼泪,她也快老了。

车厘的墓前,陈臣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墓碑上少女的照片,还不到十八岁的年纪,笑得明媚又漂亮。

他低头拨弄了一下身前火红热烈的玫瑰,轻声问道:“你喜不喜欢啊,车厘。”

陈臣想对着照片笑一下,眼眶却干涩到疼痛。

他最后还是没有维持住笑,沉默又面无表情地对着墓碑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脖子上解下来了一根红绳,上面串着一个玉戒指。

其实玉戒指有两个,另一个在车厘脖子上挂着。

玉戒指是当年车厘的妈妈和他妈妈在怀孕期间在寺庙里买的。

卖的那个人说戴在两个人脖子上,无论两人是生是死都会被指引着相见。

那时候林慧就调侃说如果他们两家刚好是一男一女就结个娃娃亲。

到最后竟也真的买了下来。

直到后来车厘爸爸车祸去世,林慧带着车厘搬了家。

陈臣想,如果他们一直是邻居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突然低下了头,无声地哽咽。

整整五年,却偏偏是最后一年才碰到。

车厘去投胎了。

在以后的每年中元节,他再也不会生魂出窍,也不会再见到车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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