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光年与爱》
一、
滴答一声,我从无边无际的沉睡中醒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是萍萍是这样形容我那一次沉睡的。后来,我知道,也还好,不过就是不吃不喝不醒鼻息匀称地睡了22年。我很感谢那次沉睡,否则我可能就要大病一场,病是痛苦的,但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人总是要选择一种方式逃避的,不是吗?
但这次苏醒,让我接受了现实,从此,我过上了自己正常的生活。
这天,我和萍萍在路上走着,存储的尿意到了极限,知道前面就有一个引导院,我们走了进去。一进门是相互对称的两排房子,房子保持着原始石灰的颜色,但建筑却细腻,显得深沉且肃静。院子里的孩子们在相互切磋,他们分成两队,互相压迫制约对方,一会儿用身体撞,一会儿用肩膀顶,后来又开始上了腿脚。最后一队围歼了另一队,他们像赶羊群一样慢慢将另一队圈进了他们的包围,之后开始撕咬,直到那一队人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铃声响起,他们下课了,所有的孩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快乐,嬉笑着走进了教室。我看着那一滩还有血的围场,想起刚刚那几双“杀”红了的眼睛,我从未在如此稚嫩的脸上见过如此凶狠的表情,至少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没有。我心里充满了钦佩,我们曾经是多么的没用。
是的,曾经的我们是没用的,否则怎么会有侵略者对我们星球虎视眈眈,怎么会需要如今的孩子们成长为狼人以防战斗发生,怎么会需要那么多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算了,不想了。我们继续沿着围场中央的正路走到一个单独的白色建筑前,拾阶而上旋儿进门就到了卫生间。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每一个卫生间都是干净漂亮、富丽堂皇的,但并不多见,因为大家平时不怎么去,一个人一年也就去几次卫生间贡献自己的宝贵体液。
之所以说宝贵并非是针对我们自己,而是对于另外一个小星球的人来说,他们生活在我们这个大星球下面的小星球上,作为我们的副星守护、服务、支撑我们的一切生活。虽然那个星球本身资源和物资都不如我们丰富,但贵在人数众多,所以我们接受他们作为副星存活并对星际宣称我们将会永远保护他们,以让他们免遭其他侵略者的抢夺和迫害。
小星球上的人如果有幸获得我们星球人的体液,他们就能在那里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如果有谁三生有幸,能荣获三次大星球人的体液,他就会被授予在大星球生活的资格。但,他永远不能产生宝贵体液,因为我们的体液是天生尊贵的颜色---紫色。
费劲向输送完自己的宝贵体液,我和萍萍边说话边像后面的更衣间走去。
“下面最近好像看起来还是脏脏的?”我说。
“已经好很多了。”萍萍说。
“希望今天再多些人来吧,可以多给他们一些。”
“他们如果多了,会不会来了把我们这里也搞脏呢?”萍萍皱了皱眉说。
“不会,他们会像大星球的人一样生活。”
萍萍还是满脸担心和疑惑。
“至少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你就别操那没用的心了。”
说着,我们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只要输送完一次体液,大星球的人就会获得一套新的黄金丝线织的衣裳,毕竟小星球的人能工巧匠那么多,而我们又天生笨手笨脚,对于有机会从我们这获得额外财富,他们愿意表示感谢。
我们向门外走去,听到外面叽叽喳喳一众声音,应该是又来了一波人结队输送宝贵体液。到了门廊处正好和他们碰个正着,他们看起来都比我们年轻,其中一男一女侧身先进了更衣间,另外四个人则热情地依着门槛和我们打起招呼。我很喜欢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她兴奋地向我们分享着今天听到的新闻,说是最近会有一批“观星者”回到星球表面。
听到这个新闻,萍萍不安地看向我,我想她又在担心我了,她总是一个爱担忧的人,我却因此愿意和她成为好朋友。她的担忧是对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好像瞬间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没事吧?”
“你还好吗?”
“妍潇,妍潇。”萍萍叫着我的名字。
我终于缓过来,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你们去哪?我送你们吧,她看起来好像大病初愈。”
众多焦急的面孔中我寻找着这个声音的主人,在人群的后面我看到了他。他个子高高的,硕长匀称的好看身材哪怕只是一身简单的咖色卫衣和深色牛仔裤都掩盖不住,三七分的中长发有几丝不羁,但健康的小麦色脸庞除了帅气更多一分温柔。不知怎么,看着他我就想到了我幻想中的晴天。
“不用了,我没事,谢谢。”我礼貌微笑着看向他的眼睛。
“她是刚刚沉睡过,但没有生病,只是刚刚才醒。”萍萍抢着答道。
“沉睡,沉睡了多久?”
“22年。”
“你不想醒过来了吗?”他的眼里也多了一丝担忧,我想他是和萍萍一样的好人。
“曾经吧。”确实我曾经不想醒过来了,沉睡的极限就是20年。
“你为什么沉睡呀?”那个开朗的女孩问。
“我,我有点累了,下回再聊吧。”说完我就拉着萍萍走了。
二、
从那天起,我就常常坐在我家的院子里,等待着观星者们的降临。终于,有一天云幕开始出现裂痕,渐渐地抬头可以看见零星的垂莲艇,那是一种长圆柱形的物体,外面颜色各有不同但都有一层泡沫似的膜包裹着,竖着动或停。垂莲艇是观星者的家和武器,根据能力每个观星者驾驭的垂莲艇规模也有不同。
过了7天,再抬头看时,那一幕足以震撼我的心灵。只见云幕之下的天空中悬挂着上百个垂莲艇,看起来似乎比气球让人觉得沉重、比天灯让人觉得压抑。但是,他们是我们这个星球的侦查员,更是守护者,所以所有人都在欢欣雀跃地准备迎接他们,一些人家已经摆起了四叶灯,这种灯可以发出一种电波给空中的观星者,让他们找到自己的家。
我也在院子里挂了一个,虽然我知道这不过是无果之功。
到了第10天,星球天国关闭了云幕,下令允许已经回来的观星者回到他们的家人身边。我看着他们像流星一样簌簌落下,给期待的人带来欢乐。
我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没有一颗流星落进我的花园,虽然那里满是春色。忽然我感到脸上有点点冰凉,我以为下雨,没有,我以为是自己的眼泪,也不是,难道是鸟尿?我使劲仰头四处搜寻一只鸟的踪迹,然后我看到了院子上空有一个观星者,悬停在略高于二楼楼顶的上空,是个女孩。
“嗨!”
“嗨。你的院子真美。”
“你怎么在这?”
“我,路过。”
“你要下来吗?”
“我没有家人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那你要下来吗?”
“没有说不可以。”
“那你下来吧,到院子里来。”
她还是不下来,但已经降到我可以看清她脸的幅度,她有着一张纯正端庄的脸,干净而纯真的眼神从她那双大眼睛里看向我,但我在其中还读到了一丝落寞,或许那冰凉的眼泪是她的。
每一个观星者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垂莲艇,信息搜集与整理、信号发送与接受、武器储存与应用等等都可在里面完成,日常生活更是如此。每一个垂莲艇顶部有一个胶囊型的万能透明玻璃罩,没有任务时是观星者最常待的地方,他们在那时时刻刻看着目所能及的汪洋宇宙,寻找自己想寻找的孤独。
是的,每一个观星者都是孤独的,孤独在此成为一个中性词,甚至是褒义词,因为这是争来的。在这个仅有一千万人口的星球上,每年就有几十万符合条件的年轻人报名观星者争夺赛,而最终获胜有资格冲破云幕进入遥远太空独自掌舵垂莲艇执行任务和生活的人仅有10个。这些年因为有侵略者的消息放宽了一些,也只是50个。等他们进入太空可以回程的时间间隔是每次最低50年,为了信息安全,也并不允许时常与除工作之外的人联系,直到生命的最后50年可以回到星球生活或继续工作。
在我们这个星球,伴侣是要签署生命契约的,契约的解除需要双方完全认同,契约不解除就越界亲近另外的异性会导致生命的突然终结。但,观星者的伴侣可以单方面选择是否继续他们的契约,如果解除契约可以得到一大笔补偿,而如果选择继续则可以得到更大的一笔补偿,可即便如此,人们也都会选择前者,因为选择后者注定要与自己的爱人永远生活在不同的时空。
你不懂他们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我也不懂,没有伴侣、没有朋友、没有同事(基本都单独行动)、没有宠物、没有植物,也没有回头路,有的除了任务,就是一个人去感受无边无际的宇宙。
“你会觉得孤独吗?”
“还没有,我刚刚去50年。”
“你为什么要做观星者?”
“寻找一样东西。”
“什么?”
“你刚刚说的。”
“孤独吗?”
“嗯。”
“我不懂。”
“孤独于我,和于你,可能意义并不相同。于我是心之所向,是灵魂安息的地方,于你或许是避之不及的猛兽。”
“每一个观星者都和你一样吗?去寻找孤独?”
“我不知道,有人喜欢与人相处,有人喜欢独处,有人喜欢喧闹,有人喜欢安静,有人是去寻找孤独,或许也有人是去逃避孤独。”
“逃避孤独?做观星者?我又不懂了。”
“如果这里的孤独更痛苦,那那里的孤独也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不过,我胡说的,你别理会,自己怎么快乐怎么活就好。”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如果我要的快乐和别人的快乐发生冲突,又该怎么活呢?我心里没有答案,想必她也无法为我解答。
“你的家人呢?”
“他们在我去星空的第23年就回收了,都到三百岁了。”
在我们的星球,千年万年间除了寥寥几位功勋非凡卓著的星球英雄可以延长寿命,或者选择沉睡者可以沉睡20年以主动结束生命,再或者绝少出现因背弃契约突遭命绝,其他所有人都是三百岁寿命时限,时间一到就生命衰竭,然后会心甘情愿被回收成为供养这个星球的能量,在被回收前50年内生下一个下一代就可以了。因为有生命的繁衍与供养保障,我们成为了上等星球,而星球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永葆青春,停留在任何自己想停留的年纪模样。
用生命去供养说起来有些可怕,但三百年这并不短的岁月足够一个人过好自己的一生而毫无怨言。如果三百岁还不够,那要么就是太蹉跎、要么就是太贪心,这都是不被认可的。当然,我也有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说有极富之人偷偷利用小星球人的骨血滋养自己,延长了三百岁的生命极限,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那你还是回来了。”
“就当旅行了,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你在等人吗?”
“算是吧。”
“等谁?”
“不知道,也可以是你,我做了一桌子菜,你真的不下来尝尝吗?”
她稍稍眯起眼睛歪头思考着,像是在想一个需要做出重大决策的问题。然后,她飘飘然降落在院子里,出来和我在这个举国团聚的夜晚吃了一顿畅快的晚餐,她叫杨澄儿。
我们吃得聊得都很开心,她总是能明白我的点、了解我的梗、跟随我的节奏让话题漫游,我真的不敢相信她是离开了星球五十年的人。
“我们虽然不食人间烟火,但精神食粮还是差不多的。”当我说出自己的惊叹时,她笑着这样对我说。
“原来如此啊。”我心里像是得到了一个礼物。
饭后又畅聊许久,她收到紧急通知,要返程了。她在拖延回去的时间,因为我看见已经有很多垂莲艇陆陆续续升了天。最后,她也不得不走。
“我会想你的,我的朋友。”她明朗的双眸闪动出晶莹,像是在与一位老友告别。
我点点头,笑着向慢慢升高的她挥手道别,也有一点激动的情绪压在心中。
忽然,我们都觉得应该给彼此一个拥抱,这一刻只有真实的温度可以让我们表达、触摸心中的感受。
她从开着的玻璃罩里弯下身来抱我,我也跳起来去抱她,我们拥抱在了一起,她抱得我很紧。
“对了,在宇宙中看我们的星球是什么样的?”
“像一颗大大的紫色水晶。
还是很紧、依然很紧,可是垂莲艇已经快要升到半空中。我一着急,撒开了抱着她的双手,终于顺着垂莲艇的外环滑了下去,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我起身拍拍尘土,依然还是向她挥着手,心里隐约有一个担忧,难不成刚刚她想带我走?想想真后怕,我怎么可能跟她走。
“如果你遇到一个叫肖严的人,告诉他你见过我了。”看着她越升越高,我最后终于喊出了这句忍了很久的话。
她只是继续挥着手,不知听到了没有。
三、
第二天,有人敲门,竟然是那个男孩。他怎么找到我的?那天相遇我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认识他们,现在我也不知道,或许吧,毕竟我沉睡了十多年,他们可能来自我的童年。
“你听说了吗?马上要发生战争了,那个观星者们一直监控的侵略星球真的要来攻占我们了。”我刚开了门,他劈头就说这个消息。
“我不知道。”我的心一紧,原来她着急回程,是因为要发生战争,那…
“你收拾应急物资包了吗?”乔尔说,后来他告诉我他叫这个名字,当他发现我总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时。
“我哪也不去。”脑子还停留在发生战争的担忧中,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回答他的问题,我哪也不去,我能去哪,我只想留在这里。
“你这脑袋瓜真是需要敲敲,说沉睡就睡个20多年,好不容易醒了,现在还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
“我来给你收。”这时他已经走进房间,穿着浅蓝色T恤的他,像是把一片清新的云带进了我的院子。开始动手翻翻找找的他还不忘注意我的神色,看我没有任何不耐烦,他才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是为什么醒的?怎么醒的?”
“我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我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吧,也让我竟然从死寂中苏醒了过来。”
“沉睡20年不是会被回收吗?”
“也许有人为我延长了沉睡时限吧。”
“还有如此人性化的环节,不过是什么决定让你进入死寂还能醒过来?”
“求生吧。”
现在换他茫然了,可我没想多给他解释就送他离开了,毕竟应急包已经准备好,我可不想给他做饭吃,眼看要到中午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院子里等待,朋友们来来去去过来关照我,战争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渴望被陪伴以缓解那份无法逃脱的焦虑。
突然,有一天云幕裂开了一个口子,随之砸向地面的竟是一个迅速下落地垂莲艇,垂莲艇砸到地上轰然一声巨响,一个观星者的生命随之一起殒落。
侵略者难道已经打到了云幕之外?战争一触即发。
星球上的各种噪音开始甚嚣尘上,有人说我们的观星者已经都牺牲了,可我却没看到第二个观星者坠落;有人说我们的观星者占据上风打败了侵略者,可是却没有明确的新闻报道;也有人挖了深深的地洞带上锅碗瓢盆住了进去,因为他们说不知道天上会再掉出来什么;更有人携家带眷准备先去小星球躲躲,毕竟侵略者的目标是天潢贵胄的大星球……
这些奇巧念头,我都听说了,我总是羡慕那些消息灵通、思路开阔、想法卓绝的人,真的,我永远成不了他们,注定被他们落下。所以,我安于天命,继续在院子里等着,哪怕不知道等来的会是什么。
乔尔是最常来看望我的,给我带来各种吃的用的还有稀奇古怪的玩意,我的院子里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快被他放满了。而他每次出现也都给我的眼带来一次视觉享受,他的皮肤像小麦散发着诱人的醇熟,整个腰肢给人的感觉也像一棵白杨树,俊秀挺拔。
我喜欢白杨树,我的院墙边就被人种上了一排高高大大的白杨树,所以有一天我对乔尔说:“我家里有白杨树了,你不用再来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听说他的家人都已经移居去小星球,他们在那有一大片土地。
乔尔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说的话,所以我让他别担心,我会好好的。他的笑虽然无奈,但也依然好看,我第一次上前摸着他的脸,对他说:“走吧。”
乔尔走后,萍萍也走了,我的朋友们都走了,我觉得很安心,知道他们都可以安全无虞。他们都知道我不会走,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也武装起自己。我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加固了门窗、墙壁,增加了锁链,以防有人闯入,还用乔尔拿过来的东西在院子里摆了个迷宫拖延进来的人。那个应急物资包更是成了我的手玩,哪怕是睡觉我都抱着。可这些只能防星球上的人,如果从空中落下什么,我也只能听天由命。
还好,虽然星球上很多人离开了,但并没有发生什么暴乱事件,我的小院子一直都是安全的。直到他们离开后的第186天,随着云幕之上传来观星者传达的持续警笛声,星球上也开始长时间的响起战备警报。
四、
战争真的开始了。
我躲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声音想象着他们都是在干嘛,听得出来战争真的已经到了云幕之上,星球的战队也集结到了那里,嘶喊声、枪炮声、轰鸣声、还有什么东西炸裂开的声音,我闭眼听着。终于,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刺啦声响,我知道那是云幕被狠狠撕开的声音,我把眼睛闭得更紧。接着我听到一声足以震动整个星球空气的强烈撞击声,连我的身子都跟着晃动了一下,我睁开眼使劲咽着唾沫,平复着自己没注意已经有些深重的呼吸。我再次闭上眼睛,想着院子里的那些花和白杨树,还有树上经常停绕的鸟,它们被种在这里来陪我,它们都还在,没事没事。
撕裂开的云幕好像并没有被敌人彻底攻破,因为刚刚撞击声之后,并没有发生我想象的喧闹与杂乱,没有任何重物撞击星球表面的震感出现,更没有任何东西掉落在我的院子。我舒了口气,但还是闭眼等待着。
忽然,有一个簌簌的急速声音逐渐向我靠过来,我很确定它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悬停在我的院子上方。我睁开眼,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这超出了我的预想,我原以为我不会怕,我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但我还是壮着胆子慢慢打开了门,走到房檐下去看看。
“妍潇,妍潇,是我啊!你在啊?太好了!我看着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还以为你走了呢。”竟然是一脸惊喜的杨澄儿,垂莲艇打开了玻璃罩,她大大挥舞着双手。
“澄儿,你,你怎么在这。”她今天没有降太低,我得抬头大声和她说话。
“我来跟你说,我见过他了,肖严。”她也喊着说。
“真的吗?他还好吗?”一股热流涌到了我的胸腔,让我湿润了眼眶。
“他让我来告诉你,他知道了,让你好好待着,其他的交给他。还有,卧室壁柜里面有一个密码锁,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可以打开看看。”
“哦,好的,我找找。你要下来吗?和我一起。”我比上一次更期待她留下来,使劲喊着。
“不了,我就是受人之托来确认下你的安全,马上就要回去继续战斗了!”
“好吧,那,那战况怎么样呀?云幕怎么样了?你们都还好吗?”
“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刚刚肖严带领我们观星者战队已经把想偷袭进云幕的混蛋们给撞跑了。”
“啊?”还能撞,我也是没想到垂莲艇还这么结实。
“哈哈,你不懂,等我回头和你说,你快进去吧,我回了!”说完她不等我说话就盖上万能玻璃罩加速升空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慢慢变成了一个小点,然后趁着云幕关闭之前钻了出去。之后我进屋,打开衣柜摸到了一个隐形密码锁,打开之后下去竟然是个小小的暗室,墙壁全是琉光的金属色,里面的简单摆设足够应付日常生活。在里面坐了好久,我又回到院子,找了个躺椅,躺下,看起天空来。
那之后,战争变成与我更加息息相关的事,我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仰躺在院子里看着云幕,或者闭上眼睛想象着他们的战斗。战争是残酷的,那些声响比我听过的任何一次雷雨闪电都更加震颤人心,每一次的砰砰撞击声,我都按声音大小猜测着这可能是来自我们还是敌方,是哪一个规模的空天战机,又或者会不会是一个观星者...
终于,8个月后星球发布了捷报,这一次我们已经重创了敌方主力,还有一小部分敌方在星球周边盘旋,我们的观星者战队已经去围剿了。自此以后,想必一时半会他们不会再来,就算以后再来也要掂量掂量。
没过多久,乔尔和萍萍他们又都从小星球回到了大星球,恢复了他们干净精致智能又清净的正常生活,后来他们是这样对我说的,因为“那里太吵闹太脏乱了,连土地都是黑色的”。
有一天,他们俩和好几位朋友约好了一起来看我,我让他们帮我把院子里乔尔送来的那些摆件归置进了仓库,这样也免得受日晒雨淋。战争过后云幕也会开始它正常的工作,循环播放太阳和月亮,再随机抽取给星球来点风霜雨雪雷鸣闪电,而不再总是白刺瓦亮的天。
收好后,我们坐在院子里品茶。
“妍潇,你知道吗,在小星球的时候我最想念的就是你这个小院子,又舒服又温馨,有花香有草香,还有树荫,风来的时候树叶哗哗地响,就像催眠曲,这些无论在大星球还是小星球都不多见了。”萍萍慵懒得靠在藤椅里讲。
“何止大小星球,就算是整个星际,能找出几处呢?我们都没有光合作用了。”另一个朋友接话说着。
“所以,妍潇,你这个小院是怎么建的,怎么运作的呢?”乔尔被他们这样一说也来了兴趣,他之前并未过多在意,以他家的经济实力过得一定是更光鲜亮丽、便捷智能的高品位生活,在那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潜意识里不自觉就会认为自己的生活环境才是最好的,和自己家比起来,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出彩的。
你说这是傲慢吗?也是,也不是,毕竟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可,这是我喜欢的生活,这里有我珍视的一切。
“她哪知道,建的时候她还沉睡着呢。这是个礼物,哪怕不知道她会不会醒,那个人都说要按着她的梦想给她建个小院子。”萍萍一脸艳羡地抢先答道。
乔尔听了萍萍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看向我,带着温柔的笑问道:“你为什么沉睡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要去做观星者,我拦不住,一气之下我就沉睡了。让他去吧,反正我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想我此时的笑有点涩有点苦还有点羞赧。
“那,你们的生命契约呢?”乔尔又缓缓问道。
“很奇怪,沉睡竟然让我懂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他就够了,哪怕他活在光年之外。”
“可是,他都不能给你一个拥抱。”
“是啊,可是他为我守住了天幕,也为我留下了土地。”
乔尔眼里满是不解与迷惑,停了片刻却只对着天空问:“这是爱吗?”
没人知道他在问谁,也没有人回答。
我笑笑也没有答话,看着满园花朵在微风中颤巍巍的舞动着,干净漂亮的杨树叶互相贴近说着悄悄话,我侧耳倾听,哦,原来它们说的是谁说爱里没有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