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月光
无论哪个时代，青年的特点总是怀抱着各种理想和幻想。这并不是什么毛病，而是一种宝贵的品质
—— 加里宁
01
林伟和父母闹翻后，又回到大城市，租了房，满一个月了。这些时间他经常大喊大叫，影响邻居休息。今天晚上他的邻居许明躺在床上，想要睡觉，许明在厂里上班八八六，日夜兼程，两班倒，今天他上夜班。白天睡不着，晚上还怎么工作呢？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咒骂：“草！这篇稿子改了十遍！”他好像是个作家，在改稿。他本不想搭理，希望隔壁能自己安静下来，可是隔壁又传出愤怒地吼叫声：“这写的什么啊！老子不写了！！！”这一个月时常听见隔壁的吵闹，许明今天终于忍无可忍了。许明，起床穿上短袖。
路过窗口，隔着玻璃，看见一个人，他很年轻，打扮年轻时尚，穿着黑色短袖，静静的坐在一旁，死死地盯着稿子，脸上的肌肉看出，他很生气，在一旁还有密密麻麻的文章。现在是夏天，屋里闷热，很快打湿了衣服。汗液从额头流到下巴，滴到稿子上，字迹模糊了。“啊！我的稿子！全毁了！”现在又吼了一声，脑子晕呼呼的，可能是喊缺氧了，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看见邻居许明，在门前站着。他一脸愤怒地吼道：“你吵什么啊！我晚上还要上班，你不知道吗？！”林伟低下了头，连忙赔礼道歉。接着许明又说：“要吵，滚出去，莫影响老子睡觉！”林伟把头放得更低了，说着：“嗯，知道了……”许明看着他，想着“态度是不是有些过分？”又对他说：“出去写吧！外面凉快，思路也会变得清晰。”说完，许明转身离开。
林伟关上门，看着杂乱的小房间。桌上摆着几只笔，七横八竖的、草稿纸凌乱不堪。垃圾桶的纸团，都快溢出来了，还没倒掉。小房间里有张床，1.5米宽，占了房间三分之二的面积，显得房间很小、很挤。上面的被子乱成一团，衣服在衣柜里整齐的挂着。站了一会儿，汗水又侵湿了衣服。小房间租得便宜，没有空调。他的生活拮据，缴完房租，还剩下些，用来吃饭的。他没有工作，是个落魄的人。
“好热啊！早知道租空调房了。”他有些后悔。接着对自己激励道：“一定要挣钱买空调房。”他又拿起笔，再次看了一遍。“妈的，改了这么久，第一段还有错别字！！！”又吵了一声，想起刚才的事，脸颊发烫，打开门，走了出去。
许明还是听见了，又打开门，催他安静点，见他在楼梯间。许明没叫住他，只是嘴里囔着：“没什么天赋，就不要写小说嘛！还影响睡觉…… “说完关上门，躺在床上，准备迎接晚上的工作。
林伟在外面走了十分钟，他的衣服湿了。感觉还是屋里好，想起刚刚的失态，不敢回去，只能向前，希望找到树荫，凉快一下。走了一段，看见不远处的公园，里面有不少人。那些人在树荫纳凉，有玩纸牌的，下象棋的，打麻将的，还有年轻人低头看手机，在他们附近有戴眼镜的中年人，走来走去，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玩。林伟也凑了过去，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呆呆的，好像在想什么。
“王炸！”坐在附近的老赵说。见老张、老袁没反应，又说：“快点出牌。”
老张带着难堪的面色，说：“要不起。”
老袁跟着道：“要不起。”
“飞机，没了。”
不远处李大娘说：“自摸，胡了！”
“今天李大娘手气不错呀，都连赢三把了。”
李大娘笑盈盈道：“那里，那里。”
正前方老赵说：“将军，你快输了。”
老杨皱着眉头道：“别急着催嘛！马上下。”
老杨拿起棋子，老赵笑眯眯地说：“落棋不悔哟。”
老杨略带怒意说道：“今天你赢了！”
这里很吵，林伟站起来，吼道：“能不能安静点！”那些人假装没听见，和没事人一样，继续玩，丝毫没搭理。林伟再次重复了一遍：“能不能安静点！你们很吵诶！”李大娘回怼道：“这公园不是你的！有种赶我们走啊！”林伟忍不住了，冲上去就是一拳，奈何他们人多，年龄大，很快林伟被打趴下了，嘴角还有血迹。在巡逻的警察，注意到这边争吵，在不远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看见林伟被打伤了，便帮他说话：“你们这群人，在这里欺负孩子算什么？！”
低头看手机的年轻人刚想解释，但被中年人堵住了嘴。中年人站出来点头哈腰，赔礼道歉，说不是，然后带着大家离开了。年轻人问他：“为什么不说？”中年人答道：“简简单单结束挺好的。”
林伟抬起头对警察说了句，谢谢。警察抬起手，向他致敬，自豪的说：“这是我的工作。”做完这些，警察离开了，继续巡逻。他像没事人一样，脑子想着：要写什么样的小说？想给读者传递什么？小说情节如何发展？哪些情节是多余的，要删除？接着无意识，往兜里摸了摸，才知道笔忘带了。又掏出手机，写下灵感，越写越多，写到一半，又卡住了。忽然感到一些凉意，原来是月亮出来了。月光照着他，拉下长长的影子。“许明应该上班了。”他想回去接着写。
02
灯光照着林伟，看见餐馆的招牌菜土豆肉丝、莲白肉丝、尖椒鸡、水煮肉片……这些还有配图，他饿了。文字和图，刺激着味蕾。他咽了咽口水，要不是嘴巴闭着，口水会流出来吧。服务员热情大方，对过往行人问道：“要吃些什么？”他想开口，又噎了回去。淡淡说道：“只是看看。”他不敢停下脚，匆匆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家面馆。他经常来这里吃面，点了一份素面。他是这里的常客，连着吃了三个月。这小面馆有三人，一个老板，两个员工。老板负责接待食客，一个员工年龄稍大一点的赵大娘负责煮面，稍小一点的刘大娘负责端盘。他们两人看上去快满60岁了，好像被社会抛弃了。
他来这里吃面有一个月了，林伟和他们俩很熟。这天晚上进馆吃面，看见他们在包抄手。赵大娘一边眨眼，一边包，好像快睡着了。“今天要一份素面。”好像没听见，在一旁的刘大娘，用手点了点。赵大娘说：“好！马上煮。“她走进厨房，用娴熟的手法煮面，忽然双眼变得炯炯有神。这时林伟问她：“刚才看你在打盹，为什么不休息呢？”赵大娘说：“做少了老板要说的嘛！”林伟沉默了......不一会儿，他的面煮好了。她把面端到桌上，给他拿双筷子，又回到旁边接着干活。林伟吃了几口，感觉有些口渴，想点2元矿泉水，刚想说又噎了回去，心中冒出一种苦感，“还是和七岁一样啊，连矿泉水都不敢喝……”对赵大娘问道：“今天还有茶吗？”赵大娘叹着气说：“好忙啊，堆着的没干。你自己倒吧？知道水在哪里吗？” 看过赵大娘倒很多次了，他知道在厨房的桌上。轻佻地说：“好吧~自己倒。”他起身来到厨房，找到茶壶和塑料杯满满到上，端到桌前。想起刚才打盹的赵大娘，还让他自己倒茶，忍不住问道：“你们很累吗？”
刘大娘抢着说：“16小时。早上6点到晚上23：00，吃完饭接着干。”
“一天工作16小时啊，”林伟皱着眉又问：“多少钱一个月？”
他们没停下手中的活，答应道：“3000一个月，休息四天。帮我们算算多少钱一个小时？”
接着林伟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小声说：“7.8元一小时......”
刘大娘说：“那还好，这里包吃住，没额外费用。”
还是感觉辛苦，又问她们：“为什么不换一份别的？”
刘大娘有些失落道：“我们都是快满60岁的人，还能做什么？”
林伟在不自觉间又问：“为什么工作？”
赵大娘面无表情，带着无奈说着：“要生活的嘛......”
林伟没明白，那句话什么意思，后面一些时间，他感觉“要生活的嘛......”居然如此沉重。现在只是想起一个月前付了房租，没多少钱了。很快吃得干干净净的，连汤都喝光，一滴不剩。吃一顿，接下来一整天，啥也不吃，只喝水。吃完露出满意的笑容，说着：“谢谢，我走了……”
赵大娘戴着笑意说：“下次还来。”他点了点头，离开了面馆。
回到家打开门，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在意垃圾桶。里面纸团已经满了，放不下了，都溢出来了，那些全是稿子。林伟总是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写了十多遍，改到毫无头绪，卡壳了，才放弃。经常说：“老子不写了！”结果真的没写了。
林伟从来没把一篇小说认真的写完，更准确的说是没法写完。今晚把写在手机的文字，抄写在纸上，又开始改稿子，总是改了又改，文章越来越长，错别字越来越多；前面的伏笔修改了，还得改后面的，情节也得改；文章比以前更长，错误更多，还得改！突然面色堪，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就这样呆呆坐着，累了就睡。好像是死循环，改到卡壳，还是没写清楚。他终于累了，改不动了……只能痛骂：“该死！老子不写了！”醒来心情舒坦了，走近垃圾桶，弯下腰捡起纸团，一张一张展开，放进一个红色铁盒里，那是以前装日记的。
03
三个月后，红色铁盒满了。
这天晚上许明下班回家，看见他蹲在门口，没进去，一副无家可归的样子，忧心忡忡的。心想可能是钥匙掉了，便没理他。许明回到家，玩了一会儿游戏，喝了些水，天变暗了。他躺下睡觉，准备明天的工作。
晚上，隔壁传出两人的争吵声，声音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儿还在吵，忍无可忍的许明，披了件外套，走到门口听见一句：“你写的小学作文没人看！马上交房租，不交，立马收拾行李滚蛋！”此刻林伟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为了维护成年人的尊严，强忍着眼泪。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房东暴躁地说：“谁呀？大晚上敲门！”许明在屋外吼道：“你还知道是晚上，不让人睡觉吗？！！”房东连忙开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接着又说：“我也没办法啊！这混蛋死活不交房租，让他滚，还赖上了。合着我是他娘，供他吃住啊！”他感觉父母受到侮辱，冲到房东跟前。看这阵势要动手，许明一把上前拉住。
房东失去了理智：“来呀！打我呀，老娘不怕你！”她的态度很是欠打，更何况他失去理智。林伟极力挣脱他的手。许明说：“够了，别吵了，现在几点了！！！还想动手打人，事情越闹越大！”此时屋外一群人喊道：“你们三个在吵什么？！”三个人把整栋楼的租客，都吵醒了，他们都是要是上班的，害怕晚上没休息。
房东走去连忙赔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林伟，说他不交房租，让大家评评理。租客们白天要上班，哪有时间管这些闲事。穿着发黄背心的中年人说：“不要吵了！老子明天要上班！”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也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一个妇女，抱着刚满一岁的孩子，在旁边哄孩子睡觉：“宝宝不哭，宝宝不哭，马上可以睡觉了。”房东意识到事情不对，扭过头，撂下狠话：“明天要是还不交房租，等着警察吧！”说完她安抚租客，还承诺一定不会吵到大伙休息，人群才渐渐离去。临走时房东狠瞪了，林伟一眼离开了。
小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林伟压抑不住，哭了起来，还努力克制住声音，害怕打扰邻居休息。许明一直看着，又不知道做什么。三分钟他擦干眼泪，坚定地说：“一定要卖钱！”许明看向他，装出鼓励的姿态，挤出声音，有力地说：“加油！”然后面色难堪，把头埋了下去。
“我要写小说了，你先出去，不然没法缴房租。”
许明离开了，屋里剩下林伟和一堆废纸，那些废纸，是他写的稿子。房东进来，林伟立马迎上去，拿出得意作品，对她说：“这是我写的小说，看看？”房东接过。“怎么样？构思不错吧？”她看了三秒，把这堆废纸扔向他的脸，吼道：“你写的小学作文，没人看！”
他抓着头：“草！全是糟糕的回忆！”
林伟不知道要改那篇，真的太多了，满屋都是。加上“随便写”网站的作品，应该有两百万字。他闭着眼睛，在地上捡起一篇“武圣大帝”的小说。这是他第一次写的作品，题材是异世界打怪，升级，无限爽文，扮猪吃老虎。这篇发布在“随便写”网站。
他和父母闹翻后，在离家不远的城市租了小房间。为学习如何写小说，在网络找了很多小说，如××大帝、××武王、××神王……林伟看着这些小说如同鸦片一般，侵蚀人的内心。一看便入迷了，真的是废寝忘食。一章又一章购买，忘了没钱的事。看着小说主人公这么厉害，不禁幻想：“我能和他一样吗？”又立即回绝道：“不可能，这是现实。”看完一部，一种空洞涌上心头，好像什么都没有。
一天他在网络上找小说，浏览到一则广告，写着三个字“随便写”。广告词吸引了很多人，写着几个词：门槛低、适合新手。那时才想起，忘掉的事——写小说。他立马用手机好注册账号，接着在网站迫不及待写下标题“武圣大帝”，写下大纲，主人公从小被人欺负，接着得到神器，报复他人。自语道：“大纲写完了。内容呢？”
坐着苦想，可毫无头绪，又去看别人写的。他记下大致内容，改掉人物名称，改掉地名，一些名词，其他的都没变，第一章就这样完成了。不知不觉他记烦了，后来发现复制轻松些，干脆复制，看都没看，就改了一些名词，很快在“随便写”发布了。
那天他异常兴奋，晚上睡不着觉，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两分钟后，有人给他点赞。暗自窃喜，自夸道：“写得不错嘛！”感觉一定要火，又一直盯着屏幕，期待下一个。
过了十分钟，又是个赞，内心无比坚信，想着：“这部小说很成功！”又等了三十分钟，又是个赞：“哈哈哈！我真是天才！”后面赞没有了。他变得焦虑不安，怀疑是不是写得不好，又坚定地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集中精力注视着屏幕，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累了，眼皮下垂，自语道：“睡吧！明天早上会出名的。”
第二天一早，起床就是打开“随便写”网站。上面显示有37个阅读，有一条评论。兴奋地打开评论，这样写着：写的什么？毫无逻辑，完全没看懂。
林伟立马回复道：有三个人，点赞了！不懂不要乱说，别乱带节奏！是你不懂！
网友评论：你说那三个人？是新人写作鼓励团的，他们很忙，估计没看。
林伟回复：胡说！
说完林伟打开官方活动“新人鼓励”，在首页上写着：“写小说是困苦的事，很多人卡在新手村放弃了。我们秉承鼓励的态度，给新人关爱，以予点赞，鼓励他们继续创作！一定要坚持写下去，加油小说家！”接着他看了成员名单，昨天点赞的三人，是这里的成员。
网友评论：第三段明显和第五段衔接不上，这是你写的吗？
林伟回复：当然......是我写的……
网友评论：你写得真的很差，你看看小说吧？推荐“月亮与六便士”那是毛姆的作品。
林伟回复：什么写得很差！是你不懂而已！
网友评论：你是杠精吧？
他们吵起来了，评论越来越长，系统检测到异常，直接关闭了评论功能，结束这次争吵。网友抱怨道：“以后不评论了。好心指出错误，还遇见杠精，什么人啊！真的是！”
林伟面色难堪，一个人愣愣的坐着，读了读第三段和第五段。羞愤涨红了脸，对点赞的三人说道：“一群骗子！”有时这种鼓励，是纵容。
他打开软件，删除了作品。对自己骂道：“垃圾作品，一文不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注销了账号。
现在看着“武圣大帝”，怀疑着说： “这小说是我写的吗？”又随即扔到地上，“不是我写的，怎么改啊！”
05
许明刚刚在床上躺下，突然听见：“不是我写的，怎么改啊！”
想和他说一下，让他不要吵，安心的写。透过窗子他看见林伟跪在地上，脸上还有新泪，林伟在门外关切的问：“什么不是你写的？”
“谁？”
“都听见了，开开门。”
屋里稿子到处都是，他还没整理。
“这和你没关系！”
许明没搭理，接着说：“都不是你写的？”
“怎么可能？！我有写的。”
“给我看看？”
林伟半跪着，捡起一些稿子，找到最得意的小说“月光”。大致讲了一个热爱音乐的人，每天学习音乐，但始终弹不出好曲子，最后被告知天赋不行，接着自杀的故事。
伸手递给许明，问道：“你会认真看吗？”
接过稿子，认真地说：“会认真的。”
十分钟后……
许明称赞道：“这小说写得不错啊！”
“一点也不好，第一段还有错别字、病句。”
“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已经修改了。”
“老实说，感觉这篇小说真不错，要不拿这个试试？”
林伟激动的说：“不要！”
“为什么？”
林伟一脸愁容地说：“这是不负责的作品……”
那天林伟注销了“随便写”账号，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打算一辈子不写。隔几天房东打来电话，告诉他该缴房租了。他付了房租，钱变得更少了。还有一个月，还没有钱的话……“不，一定要写出来！”他鼓足勇气，坐车去图书馆借了一本书——月亮与六便士。
只看了一段，对自己写的小说，批评道：“写得真是太差了，垃圾！”看完第一章，他和人物建立最完美的共情，被这部小说深深迷住。同时对写作陷入无尽怀疑，感觉真没天赋还是放弃好了，工作好了。脑海不自觉涌现四处求职的难堪经历，又一次鼓足勇气写了一篇“月光”，再次注册“随便写”。迫不及待的想给世人展现最好的作品，写完一刻，林伟连看都没看，直接投稿给编辑。
他焦急的等待着过稿通知，在小房间坐立不安，那天他打开“随便写”60多次，晚上终于迎来通知，他的小说过稿了。文章阅读量123，新人鼓励团成员和三个读者点赞了，他高兴得快疯了！他兴奋地打开了作品，第一段出现刺眼的东西——错别字。“什么？居然有错别字？！”他又在小房间吼叫。现在是白天，屋里没人，都去工作了。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发现第一段和第二段衔接不上。非常愤怒，吼道：“编辑居然没发现，这些编辑在干什么！！！”林伟私信了编辑，指责了一通。
他们工作量太大了，各式各样的小说都会投稿，质量参差不齐。累了一天的编辑，在聊天栏看见一个人指责。首先是礼貌道歉，然后解释了原因。可是林伟毫不领情，情绪越来越激动，编辑实在忍无可忍！如此反问道：“你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吗？第一段都没发现，还要编辑为你指出如此明显的错误？！一味推责，让他人为你背锅？你就是如此对待作品的？自己都不愿意负责，他人凭啥对你负责？！”
这些话在脑子里一下子炸开，说得他哑口无言，没在回复，更不知道如何道歉。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大街上争辩，振振有词地说：“我穿了一件聪明人才能看见的衣服。”实际上一丝不挂，自己不知道还好，可是他察觉到了，令人羞愤，真不知道如何面对123的读者，他不想看见了。接着在“随便写”下架了作品，随即怀疑：“为什么读者都不说呢？我骂过他们.....”他沉默了一会儿，还说：他们不负责了。”他突然想起编辑说的，羞愤恼怒瞬间充满大脑，驱使他再次注销账号……
许明看着他的样子，非常肯定他的热爱，把小说看得和尊严一样。“这样啊，文章后面有改吗？”
“改过了。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很多遍，有五小时。”
“挺负责的，真的可以试试投稿。”
“今天投过了，你猜编辑怎么说？”许明摇摇头，认真地听着。
06
注销“随便写”帐号的林伟，看了一遍“月亮与六便士”。月光的灵感来源是，文中主人公的作为，令人佩服。他陶醉其中，并且坚定地说：“我一定要看向月亮！”一股力量支撑起内心，即使小说被骂，还是想写。拿起笔把“月光”重新写一遍，这次认认真真检查了不知道多少次。修改了错别字、病句等等。希望不要出现非常明显的错误，认真改完，他把稿子放在一旁，不敢投。总感觉“月光”写得不好，不是读者喜欢的。一天早上，房东打电话再次催促：“房钱什么时候缴？拖得够久了吧？”
林伟回复道：“我的小说写好了，明天投稿，到时付钱。”第二天他在网上联系到出版社编辑。投稿当天，他再次反复查阅稿子，希望不要有错别字，慎重对待。
坐车一小时，来到简单出版社。坐上电梯，走到办公室门前，站了一阵。他在犹豫要不要开门，万一拒绝咋办？想到这里，心跳越来越快，他想离开了。刚回踏几步，想起：“答应了房东，今天交房租的。”回头的那一刻，他强忍着担忧，挤出自信，硬着头皮推开门。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林伟克制住紧张，说：“我是来投稿的。”那人戴着眼镜，是个中年人，对他说：“进来。”他颤巍巍地把稿子拿出来，递给出版编辑。中年人认真看了三分钟，回应道：“你写的小说，不符合读者口味……不好意思，拒收哈！”第一次投稿以失败告终，他没有放弃，相信有伯乐一定能发现。又在网上找了多家出版社，依次拜访，无一例外全部拒收。有个编辑对他说：“你写得太长了，前期乏力，不能引起读者心动。”
林伟问道：“心动的感觉是什么？”
“心动就是看了让人停不下来的感觉，有购买欲望，才是我们追求的。”
“这样啊……”林伟抬着头，露出笑容，极力不要让眼泪掉下来。说道：“感谢编辑指导，我知道问题了.......”他关上门离开了......
下午16：30他拜访了最后一家出版社，编辑对他说：“你写的小说没有问题，可是这里的出版社不太适合，去别的地方试试？”
他的双眼灰暗下来，答复道：“嗯......”说完他起身离开。接着被编辑叫住，带着一丝惊喜，扭头看向编辑，他说：“门忘了关，带上门好吗？”林伟往回走了几步，看着门，想起上午自己努力地推开，下午又失望地亲手关上，感到一阵嘲讽，离开了出版社。
林伟在街边漫无目的的游荡，喃喃起来：“我把门关了，自己关的......”
支撑内心的力量突然没了，沮丧快把他压垮，不知何时嘴角露出笑意，又喃喃自语：“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五斗米折腰…….”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又说：“原来写小说也是工作啊，就是换了对象啊……”接着眼神闪烁着恨意，在大街上吼道：“不为五斗米折腰，全是假的！假的！！！”大街的行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赶路。林伟终于压抑不住泪水，在大街放声痛哭。路人纷纷躲开，好像害怕招惹麻烦。
那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房东”，他接通了。在电话另一头说：“今天投稿成功了吗？”他没说话，脑子乱糟糟的，脸上还有眼泪，不想说。“你在吗？”房东以为他没在，又重复了一遍。林伟害怕出声，怕房东听见抽噎。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声，房东挂断了。林伟浑浑噩噩地走回家，蹲在门口，没进屋。后面发生的，大家都知道了。
这下他也知道不怎么办了，只能默默离开，回到房间的许明，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许明高中时喜欢一个女生，后来向同学打听，知道她喜欢跑得快的。许明不顾父母反对，每天跑步，放弃学习。希望在运动会夺冠，得到女生芳心。父母不理解孩子，认为这是荒废学业，希望他考上好大学，得到好工作。他和父母争执不休，最终离家出走。那时他没钱，没过多久，回去了，向父母道歉，答应好好学习，实际上背着父母偷偷跑步……结果女孩还是拒绝了他。“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舔狗啊……”许明接着又说：“他真的很喜欢写小说。”烦闷让他睡不着，自喃起来：“为什么想起这些……”
他又下床，走到屋外问道：“你喜欢写小说吗？”
“我不知道......”
“明天要缴房租咋办？”
他打开了门，低着头说：“我不知道......”
“我可以借你，前提是必须工作，还钱。因为不工作就没饭吃，也没住的。我也一样。”
林伟像泄了气的气球，接着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
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说：“我……”还没说完，又低下头，沉默了……
“每个时代会总有人仰望星空，但不能所有人举杯对月吧？不然吃啥？”
许明接着说：“你可以找一份工作，为了生活，做喜欢的事，写喜欢的小说。”
林伟又自语了一句：“为了生活......”脑海突然涌现刘大娘的面容，想她的那句话：“要生活的嘛......”紧接着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很快被眼神中带着的恶意覆盖，又不知道对什么散发着恶意，转而化为无奈，说道：“原来我和你一样啊......”
许明重复了他说的：“是的，为了生活。当你为钱写小说的时候，你会站在读者这边，写他们喜欢的。有工作就不一样，没后顾之忧。”
林伟脸上的无奈变得更严重了，随即内心发生某种变化，某种神秘而清晰的力量，把他从理想拉回现实。
许明看着他接着说：“小说是具有艺术性、文学性、思考性，当然具备功利性。”他停顿了一会儿，严肃的警告道：“不要让小说成为挣钱的工具！”
说完他离开了，留下林伟一人。空荡荡的房里，地上稿子还有些。他弯下腰捡起稿子，抬头的时候，透过小窗看见明月。它又大又圆，在夜里散发着微光，照着夜里赶路的人。“要是没钱，可看不见这么漂亮的月亮。”他暗自下定决心，找来红色铁盒，那是母亲他送的礼物。他把废纸放进红色铁盒里，贴上封条，感叹道：“还想看后面的月亮，以后会出现的……”
那天他看清了红色铁盒，那是李芬在五岁生日，送给他生日礼物。第一次工作回来，林伟爱上写日记。父亲知道儿子喜欢日记，但时不时会说，你写这个有什么用？那个时候林伟很小，林丰没过多干预。林伟对父亲的话满不在意，每天都会写一两篇，从未放弃。不认识的字，一定会查字典，把这个字记住，就这样他能写的字越来越多，日记也越写越多。一个日记本用完了，会找母亲买一个。李芬对他说：你将来一定会变成作家。”林伟闪烁着眼睛，好奇的问：“当作家做什么的？”
“那个职业很特殊，就每天写个不停，和你一样。”
“那我以后当作家吧！”
“嗯嗯，我的宝贝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作家！妈妈相信你。”这时他想起了，日记里的某一句——挣钱太开心了，长大了，要挣更多更多钱，买自己喜欢吃的，要加油呐。一股羞愤，难受、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幼稚，无知、可笑眼角里渗出泪，自言自语细声喃喃：“社会上的世界和我想得不一样。”李芬看见儿子如此痴迷写作，知道后面需要一个盒子，他在生日的时候偷偷买了。生日那天，李芬递给儿子对他说：“要拿去装日记哟。”
那天晚上，林伟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情，那是思恋，想回家了，接着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了电话……
现在林伟满脸的泪痕，回家本来就是图个清净，不想再回忆往事。他的嘴唇颤抖，声音也变得沙哑颤抖，然后双眼无神的看向林丰，低声说道：“要是我出去工作……”抽噎让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可以改变现状吗……”
林丰听完儿子陈述，感觉很心疼，从未如此难受过，或许他只是想单纯的找份工作，活下去，不愁吃喝就行了，那天后父母没在强迫他。
引言：我们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王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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